凤鸾宫门已经关闭很久了。
白乐安被强迫搬回青椛宫,天谕呆在后殿的寝房里被看守着,不能踏出房门半步。
整个凤鸾宫都沉浸在一种诡异的安静气氛里。
虞翎在这段日子里也沉稳安静的可怕,里里外外的侍卫把守实在是有些太过高看她了。
南宫天娇在外边是如何的春风得意虞翎不用刻意打探都能够想象得出来,若不是沈君离的旨意摆在那里,依着南宫天娇的性子哪里有不来她跟前炫耀的道理。
这些日子里也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南宫天娇诞下长子,特晋封为贤贵妃,在皇后被禁足期间,掌协理六宫的大权。
大皇子隔天便赐了名,唤凌恒二字,取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意,可见沈君离对自己这个长子的重视。
这段日子里虞翎依旧保持着晨起练武的习惯,凤鸾宫里的侍卫们是轮守制度,所以几乎每一个人都看见过虞翎早起习武的身姿。
虞翎对他们很和蔼,常常在院里坐着喝茶的时候也会赏他们些酸梅子汤喝解解渴,这段时间下来,凤鸾宫里的侍卫从一开始的冷漠敬业到现如今的和气尊崇是从虞翎扎实利落的功夫开始松动的。
虞翎自然知道这宫里向来都是拜高踩低的小人嘴脸,她也根本没有指望这些沈君离的亲信能对她有多么的好。
可是军人是不一样的,特别是沈君离的亲信军队更是不一样,他们也跟随沈君离经历过夺位,对于虞翎这位皇后的事迹如数家珍。
他们忠诚,所以沈君离放心。
他们只忠诚沈君离,所以虞翎放心。
她还是皇后,只要虞国公府不倒,她的皇后宝座就不可能动摇半分,东山再起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支亲卫队的头目叫做沈季,获得他的尊敬是十分必要的,沈季对虞翎刮目相看是在仔细观察了许久虞翎的习武作息和招式之后,虞翎出手的狠准快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一个女子纵使被传言如何的神化,她也不过是个女子,女子就免不了带着一些拖拖拉拉的秀气,喜欢那些个花里胡哨却没有什么实用的招式。
可是虞翎没有,她的一招一式皆是由虞南晟亲传,在虞家军里混迹多年,入林摸野,山间捕兽练就她从不拖泥带水的出招。
沈季跟虞翎交过一次手,这位皇后娘娘练武之时一点架子也没有,利落的骑装配上一双猎鹰一般有神的眼睛,格外的惊艳。
“你叫什么名字?”是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笑意盈盈的语调,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下有些朦胧。
“沈季。”他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脸上的表情如山不动。
“哦?瞧你的衣饰,你是头领吧。”虞翎回身从搁置武器的架子上取下自己的长剑,“咱们比比?”
沈季被虞翎回身一瞬的自信笑容蛰了一下,不知为何心虚的别开视线轻咳了一声,四周围了很多巡逻的侍卫,正饶有兴趣的看向这边。
沈季的神情就更尴尬了。
“不敢?”虞翎把一只腿踩在石凳上,抽出长剑用赶紧的白布细心擦拭。
这话把沈季激了一下,却还是没动:“属下怎能对皇后娘娘动手,若是伤着了。。。”
虞翎把手里的白布往桌上一掷:“若是伤着了,本宫给你传太医。”
人群里不知是谁笑出了声音,短暂一瞬,却在这个安静诡异的气氛里尤为刺耳,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季也不好再推迟,他本就不善言语,对着虞翎拱手:“得罪了。”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虞翎先发制人,一来就朝着他最柔软的腹部进发,沈季看着笨重,反应却很迅猛,和虞翎周旋了许久,也没有显出一丝的迟疑来。
这场比试点到为止,没有胜负,谁都能看出虞翎从一开始的猛攻变成了保守的退防,沈季顾及虞翎的身份,也不敢逼得太死。
这场比试虞翎先收了剑,背在身后,上前几步十分欣赏的拍了拍的沈季的肩膀:“你很不错,就是拘谨得很。”
说罢转身回屋,留在一众还未回神过来的亲卫队。
从那天以后,虞翎的名声就在这一小队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的开始,是沈季私下里说的一句话:“皇后娘娘,名不虚传。”
这事沈君离晓不晓得虞翎不知道,不过凤鸾宫的气氛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份紧张,虞翎晨练的时候,还有年轻不懂事的小伙子跃跃欲试想要指教一二,她同他们讲话的时候,他们也带上了一丝不经意的笑意,闲聊家常的时光里,虞翎知道了很多人的身世背景都不大好。
她从来都不可以的询问沈君离,更不会想要去套话,大家坐在一起像是朋友一般讲话,渐渐地他们都晓得了虞翎的脾气,外头那些密不透风的消息都是他们有意无意间告诉给虞翎的。
从被禁足到现在,虞翎费尽心思做那么多事情,其实最初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越过殿宇的隔阂去见天谕。
她这段时间想通了很多事情,也有了一系列疯狂的计划,她需要天谕来帮她权衡利弊,可行不可行。
她跟沈季说她想去后殿见见张天瑜的时候,沈季不出所料的一口否决了。
无论他们的关系如何的缓和,不管虞翎如何叫他刮目相看,他首先不会忘了自己忠诚的使命。
虞翎对此很发愁,已经坐在殿里望着外边出神一炷香的时间了。
婧怡在一旁看着虞翎发愁,心里更是难受,她连帮衬一番都做不到。
“婧怡,我有一个想法。”虞翎突然开口,扭头看向婧怡。
既然沈季那关过不去,那么她就只能铤而走险自强不息了。
“娘娘想到什么了?”婧怡紧张的看了一眼外边,弯下身子悄声询问。
虞翎对着她耳语半响,婧怡的脸色越变越难看,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虞翎:“这。。。这能行吗?”
虞翎摇头:“不知道,但总要试试,总归已经是这般田地了,还怕什么?去吧,把沈季找来。”
婧怡咬咬牙,福身称是,快步走了出去。
外头的侍卫认得婧怡,不过她一走到限制范围的时候,就被人拦了下来:“婧怡姑娘,你不能再过去了,咱们奉命行事,可别为难咱们啊。”
婧怡朝那方望了一眼,温柔一笑,和气的道:“自然,我这一门心思的找人,没有注意看路,小哥,我这瞧了一路,怎么没有看见沈季统领?”
那小哥被婧怡这甜甜一笑弄得有些脸红,摸了摸头也笑起来:“嗨,姑娘要找统领么?”
“皇后娘娘想见见沈季统领,若是不在也不要紧,等统领回来了麻烦小哥告知一声就是了。”婧怡说完也没准备走,站在那里顿了一会儿。
小哥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直言道:“统领啊出去回话了,不过去不了多久,想必很快会回来,娘娘既然不着急,待会儿统领回来我帮姑娘转达。”
“那便谢过小哥了。”婧怡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信息,谢过他之后便回到了虞翎那里。
虞翎坐直了身子,把她拉进內寝:“怎么样?”
“不出娘娘所料,沈季去给皇上回话了。”婧怡的心口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那小哥是虞翎早就选好的人,从对话里晓得,那个小哥是个乡下人,家庭没有什么大的不幸,入了亲卫队也因为憨厚老实大家都对他很好,这样的人心眼少,容易说漏嘴。
经过虞翎的观察,沈季平均每三日就要去给沈君离回一次话,汇报一下凤鸾宫里的事,或者带回来一些别的口谕。
不过这么久过去了,虞翎不清楚沈季都跟沈君离汇报了什么,不过沈君离却一直都没有旁的口谕传进来。
她坐回榻上,微微点头:“若是成了,我们可以有六天的时间准备,来得及么?”
六天时间倒是足够了,凤鸾宫被禁之后,大部分奴才都被指去了别的宫,甚至还有以为虞翎失势的小人直接求了别宫的主子跑了的,只剩下婧怡碧荷常印三人伺候虞翎,虽然人手有限,不过虞翎要的东西不是太过艰难,想来没有问题。
虞翎心里没底,沈季这个人虽然木讷,可是却并不笨,他晓得自己不能做主,就会压下来一起报给沈君离,按照沈君离的旨意来做,虞翎能赌的就是沈君离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没有那样大的火气了。
她怕沈季会错自己的意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修书一封是最好最妥帖的办法,好在虞翎虽然不懂什么琴棋书画,写字方面却也没有落下多少,不然的话这一屋子目不识丁的人里面,要找谁给她写这么一封信。
这封信写的简短,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寒暄,虞翎直奔主题的语气也算是独一份,不用署名冒充沈君离也该晓得是她写的,她刚刚落了笔再瞧了一遍,外头风风火火的进来一个人到她跟前抱拳。
“皇后娘娘。”
虞翎没抬头,仔细的将信折好放入信封,又将信封封好放在一旁,才缓缓抬头对着眼前人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