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是涧河,泥土里、城墙上都闪烁起金光,树林里也站着或挂着各种各样的汉字。文字的金光或隐或现地散在函谷关上,就像为城关内外洒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说文解字》首次使用部首给汉字分类,许慎还坚持了音义结合的原则,非常了不起,所以,这些字也会按着许慎制定的原则出现在各处。”年轻人看着这个充满了汉字的场景,第一次平静下来,这才是他日常最熟悉的场景。
“可是这个‘遥’字怎么拆?”苏星繁问。
“你可以先猜一猜,“年轻人说,”不过,有点儿难猜,因为现在的汉字更像一种代码,不太容易直观地看出它的来源。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苏星繁乖乖地说,“想。”
年轻人解释道,“秦始皇统一中国时,以秦国的文字为基础,颁布了小篆作为全国通用文字。小篆初步奠定了汉字的方块字雏形。它不再是从自然界幻化出来的图形符号,而是一种经过人为设计的表达意义的笔画符号。不过小篆还是保留了许多象形的部分。”
年轻人歇了口气,继续说到,“不久之后,西汉人又从小篆简化出隶书。隶书是真正的方块字,它去掉了更多象形的部分,使文字变得更加抽象,字形也更加简洁、统一、美观。但是有利就有弊,因为隶书抽象,不容易直接看出本源,人们对文字的解释也变得混乱起来,于是,许慎写了这部《说文解字》。他借用小篆追溯文字的本源,分门别类地修订每个文字的义、音、形。所以,如果说秦始皇为中国人统一了汉字的型,许慎就是为中国人统一了汉字的音和义,一样非常了不起。”
“我明白了。“苏星繁说道,”现代汉字又是从隶书、楷书等繁体字简化来的,所以如果我只看现代的遥字,是很难看出它的本形的。所以我要看小篆。”
“是的。”年轻人用手指写了一个小篆体的遥,“看,它的左边是‘辵‘,是走走停停的意思,它的右边,上边是月,下边是山……”
这回轮到成实的表情裂了,“这不会是要我们爬到山顶,站到月亮下面去捉月亮吧?”
“理论上,应该是。”年轻人说道,“遥就是走很远的意思。”
“而且远得要走走停停。我的钓竿可够不到。”苏星繁指向遥远的天空,那里,有一轮小小的青白色月牙挂在山巅,羞涩地露出半个尖尖的月牙,那里真的很远。
“看来只能我去了。“成实捋起袖子,深吸一口气,冲着山顶跑了过去。
“年轻真好。“年轻人感慨着,指了指河水,”我们下去捞字吧。“
“好。“苏星繁用双手抓住钓竿,朝河岸上的泥土里用力一插,然后再次将钓钩甩了这出去。她希望能凭白得到些收获。然后她才踢掉草鞋,拎起裙摆,?进了河里。
也许是为了她们做副本,涧河的水不深,水流甚至非常平缓。各个偏旁悠哉游哉地在她的脚踝边游动,甚至还大胆地碰碰她。
苏星繁举起成实留下的木棍,瞅准一个“力“字用力一叉,那个力字竟然转了个弯,像水草一般摆动着,从她的木棍旁边溜了过去。
苏星繁不甘心地拔出木棍,再次一叉,“力“字又像无骨的鱼似的,轻飘飘地绕了过去。它还故意用它的“丿”拍了拍水面,溅了苏星繁一身的水花。
年轻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苏星繁生气了。
她提着裙子上岸,随手把木棍插进岸边的沙土里,召唤课程助手。
“亲,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福来妹妹笑眯眯地冒出来。
“你哥哥呢?”苏星繁好声好气地问。
“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福顺也应声出现。
苏星繁没有回答,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福顺,一声不吭地扑上去,把福顺按在地上,扒下了他的罩衣。
那是一件没有染色的素罗衣。罗的经线是绞成X型织的,因此像张轻薄的网。苏星繁拿着这件罗衣跑回河里,留下呆呆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福顺。
“来帮忙!”苏星繁招呼年轻人。两个人齐心协力将罗网铺在水下,等到“力”字游过来时,迅速一拉,把它网在了罗里。
水沿着罗衣的网眼流了出来,被网住的文和字们跳来跳去地挣扎。“力”字蹦了几下,突然停下来,把丿和折弯钩扭在一起绞成一跟细细的麻花,从孔眼里钻了出去。
“休想!”苏星繁飞起一脚把它从半空踢到天上,伸手抓住了这个狡猾的力。
“你看。”年轻人指着罗网叫到。
苏星繁一眼就看到“久”字像翻了肚皮的死鱼似的飘在最上方。她麻利地捞出它,好奇道,“怎么回事儿?”
“我感觉它吓晕了……”年轻人用手指掂起“久”字,“久”有气无力地摊在他的手上,拱了拱他的掌心。
“我们歇会儿。”苏星繁把两个字塞进竹篓,跑到岸上休息。年轻人跟着她蹚到岸上,问道“那小子呢?”
苏星繁朝成实离开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条微微闪烁着金光的小路。
“成实!”苏星繁叫道。
“嘘嘘嘘!”成实连忙低声阻止她,“不要叫,我在躲人!”
苏星繁连忙噤声,悄悄拉动自己的视域。成实共享给她的视域里遮满了蒿草,苏星繁重新拉起视域,看到一群拿着各种象形武器的象形字人。这些笔画人迈着细细的笔画腿,来回逡巡,似乎在找成实。
苏星繁小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成实搓了搓微微冒汗的手,答道,“不知道。”他说着捡起一块土坷垃,朝其中一个笔画人的后脑勺扔了过去。
由于目标只是一条细细的笔画,土坷垃完美错过笔画人,砸在树上发出蓬地一声闷响。笔画人齐刷刷地朝声音处看过去,成实趁机一跃而起,飞快地跑了过去!
金色的光线渐渐汇集到他的身后。
笔画人们的手里都握着各式各样的兵器,闪着金光呼啦啦地朝他追去。
藏在枝桠上的木部首的文字们也好奇地探出头,在枝叶间跳动着,叽叽喳喳地聚集到成实逃亡的路上看热闹。
各种各样的金光渐渐汇成一道长长的线,描绘着成实曲折的上山路。
***
年轻的皇帝站在帕拉丁山上焦灼地踱来踱去。他暴躁极了,“为什么罗马人都在谣传是我放火烧毁罗马?”
众人沉默着。
钟乔伊突然发现自己能听到人们的心声:“因为你的过去的所作所为。你的母亲使用计谋毒死两任丈夫,帮你登上奥古斯都之位,而你为了权力又杀了她。一个连母亲都杀害的人,还有什么狠毒的事儿做不出来呢?”
钟乔伊惊讶地看着年轻的皇帝,顿时觉得火灾后对他累积的好印象全部颠覆了。
然而事情不止于此,年轻的皇帝又说道,“必须尽快找出真正的纵火犯。”
“但这场大火只是一场意外。”
“现在不是了。”皇帝冷酷地答道,“现在,罗马人需要纵火犯。”
钟乔伊气得罢工,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残忍的皇帝了。
“亲,不完成副本,没有积分呦。”福来劝道。
“没关系,反正历史上的金宫也没有建完。”钟乔伊唰地拉开副本列表,直着另一个皇帝说道,“我要替韦斯巴芗做建筑师,我要亲手把金宫改造成今天著名的罗马大斗兽场和阿波罗神像,把尼禄的私宅还给罗马人民。我的副本,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