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屋及乌,那恨呢?有没有哲人思考过这个问题?
中秋的火车票真是一票难求,尽管其他法定节假日也是一票难求。还不到六点钟郭玲玲就起床忙着收拾打扮自己,程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蓬头垢面的郭玲玲边梳着头发边喷发胶香水。“你干啥呢?九点的火车啊!”
郭玲玲头也不抬,继续用手机的灯光照着镜子,带着兴奋和喜悦说:“我打理一下自己,你困你再睡会儿吧!”
程菲摇摇头继续补觉了。
何辛睁眼的时候火车已经进入了浙江境内,车窗帘子依旧紧闭,一夜的晃来晃去令他没有吃早饭的胃口,他坐起揭开帘子,天边泛起了绯红,霞光预示着将是一个好天气。看一眼手机,这才六点。何辛紧挨着窗子,望着窗外景色发呆,过了好久,坐在对面的一个男生一直盯着他,注意到这束目光,何辛微微一笑。
“明天就中秋节了,这是回家?”对方先开口。
何辛搓着手,脑子里一想起郭玲玲就忍不住开心。“不是,见一个人!”
对方看到他这副样子,猜到了一些东西,点点头,说:“不容易,一些感情电台总会推送一些煽情的故事,比如说不经过异地的恋爱是不完整的,或者熬过了异地恋就结婚,看你过来这边挺远啊,兄弟挺住!祝你幸福!”
“谢谢!”
“我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对方挪了挪身子,坐到何辛身边,讲起了他的故事:
“我和我对象是高中时候认识的,他在我隔壁班,每天只有下课后才能见到,算是最早的最近的异地了。我第一次表白时,她很诧异的看着我,表示不敢相信,我那么真诚地告诉她我真的喜欢她,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有一次我们发生了争吵,你知道的,不在一个班,流言蜚语一下子就能传开,又缺乏很多交流,信任感很容易建立,也很容易散失,所以她就跟我生气,我下课跑她门口等她,结果一整天都没碰到她出来。我也生气了,那天最后一节课后,看着她们老师走了,我就直接冲进去抓着她的手腕,顾不了那么多人,直接献上一个吻。这个世界女生真的好难理解,但又很真很纯。
“毕业的时候,我和她约定考同一所大学,又出现分歧了。她想去北方,我想去南方,北方有国家行政中心,自古以来有各种优势,我喜欢南方的温婉和繁华。女生嘛,我迁就了她,选择了北方,但我们最后的成绩都不是特别理想,的确到了北方了,但是并不是北京天津,她在烟台,我在济南。”
何辛问:“感觉怎么样?”“什么?”
何辛抹了抹嘴巴。
对方羞涩了。“很好!good!你懂的!”
“她叫啥?”
“张玮玮!我叫她玮玮,是不是有点男性化了?但你不懂,她是个特别好的女孩,戴眼镜,平时比较沉默寡言,一种静态美。”
何辛点点头。“我喜欢的人叫郭玲玲,我们也叫她后两个字,但她就跟你家那位不太一样了,比较活跃,平日里跟我唠嗑简直就是个话痨,不稍加控制就根本插不进话,不过我们上次见面就很拘束。”
对方笑了。“兄弟你这是第二次见吧,听你描述,还不是很了解啊!不过呢慢慢来,感情这种事不能急,好事多磨,等你完全了解她之后,你可能会时时刻刻都觉得她有点点跟你初始想法出入很大,但是又毫不犹豫选择她,幸福和痛苦是相对的,感情就是这样,磕磕绊绊才是一生。正如我和她同省不同市,每次有机会跨越几百公里相见,那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何辛懵懵懂懂。
程菲懒洋洋地收拾东西,八点从学校出发。郭玲玲一直静不下来,时时刻刻身体仿佛都在跟着音乐节奏律动似的,程菲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身份和口气说:“你不是说你一直怀疑你们之间的关系吗?不用再靠靠考虑一下了?这哪里是见对象,简直就是饥渴啊!”出租司机听着两女大学生这么说,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
“兄弟,祝你此行愉快!”何辛目送着对方离开,心底不禁对火车上的人多了几分好感,以前总觉得故事只有在小说里才会碰到,那么多狗血剧只有在别人那里才像是故事,其实身边每个人都有故事,只是没有酒和合适的人。
西京转杭州只有一个小时的高铁,程菲和郭玲玲站在站台外,看着进出的客流,突然后悔要出门,但是与国庆假期和五一假期相比,又幸运许多。她俩就坐在出站广场边上,来往的出租和黑车司机一波又一波迎上来,都以黑脸离开,俩人实在无聊,打起了游戏。
火车上的何辛吃了一份火车早餐,十点半才到站,但十点就已经全车乘客心头慌乱,像何辛一样还能静下来吃早餐的不多,所以卖早餐的乘务员转了两圈就不再来。其实他何尝不在心底激动和紧张。
“玲玲,可别把何辛搞丢了啊,杭州挺大的,车站也挺大的!”
郭玲玲盯着游戏画面,嘴上说着不用,心里可能就没有将程菲的话记住。程菲只能自己站起来在车站周围转一转。
程菲就像一个此去经年的游客,再次故地重游嘴里依然是没变啊的词句,整个环境和一草一木都没变,心底的感觉却是别有不同,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走着走着就围着车站转了一圈,所有关于曾经的记忆都在漠然的表情中失去色彩。
“嗯?你是程菲吗?”一个穿着时髦的女生站在了程菲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程菲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的杭州人里有谁是这样一个带墨镜穿貂皮的成熟女人,脑袋却很自然地点了三下。
对方率先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你好呀,表嫂!我是媛媛,我们以前见过的,不过时间太久了,你可能记不得我了,慢慢想!”
程菲嘴里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脑子里是有一丝线索,却卡在喉咙里。“你是?我实在没想起来,真抱歉!是不是认错人了?”
确认了她就是程菲,对方显然不再狐疑,很熟络的交谈上了。“没关系,我介绍下嘛,我是季轻媛啊,轻尘的表妹,之前出国了,今年刚回来不久。nice to meet you!”
这么一介绍,程菲所有回忆再次回来了,是的,季轻尘有一个表妹,很久前她们还在一起玩耍,只不过后来好几年都不曾见到了,人只要缺少了日复一日的强调,一些记忆就会渐渐被隐藏起来。程菲没有料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想起跟季轻尘有关的人和事。
“好啊!好!真是好久不见了,我都快忘了你了,真的变化蛮大的。你在这里也是接人?”程菲问完这句话之后从心底开始产生了恐惧,总害怕下一个出现的人就是季轻尘,那样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和语气来交流?她没有做好准备。
季轻媛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刻表,说:“是啊,我在等一个师兄,之前在国外认识的,这次来杭州搞活动。你嘞?来玩的吗?欢迎来我家坐坐啊,真是好久不见太生疏了,说话都变客气了。”季轻媛带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在程菲耳朵里变成了一丝嘲讽,就像落水狗再次路过水边,鱼虾浮上来冲它说“看!那就是上次掉水里的不会游泳的旱鸭子”。
程菲满口答应着,假装看时刻表,一副事情很急的样子借故离开了。转身之后很多东西在心底聚集,压抑,最后爆发。
郭玲玲看到程菲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惨白的脸色写着痛苦。什么安慰都显得不合适,郭玲玲收起手机说:“走吧,何辛应该下车了,门口接他然后去下一站!”
南下专列到达杭州只是其中一个站,对何辛来说却是此生目前为止最南方的一个地方,在一首老歌《假行僧》里一来就说“我要从南走到北,还要从白走到黑”,何辛走了那么远,走了那么久,在追寻的是一场超越时空的恋爱,那更多作为看客的人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