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带着各自的丫鬟出了大门,苏景婵不由得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朱红玉嫣然一笑:“把东西放回去,然后再回来呗。你可以试试我给你的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给的粉?不是早被芙蓉仙子拿去了吗?她明明在场的呀。但苏景婵看到朱红玉眼中闪过的不耐烦,方才明白,她这是想给自己争取点时间,拿她打掩护呢。于是便点点头:“明白,四姐姐慢走。”
朱红玉“嗯”了一声,便带着丫鬟青衣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朱红玉的院落在西边,两人不同路。苏景婵暗自揣测她究竟要做些什么,满腹狐疑地跟着小翠往回走。
等苏景婵磨磨蹭蹭返回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篝火被点燃,窜动在黑夜里的火苗像一块块舞动的红绸。没有分出去的战利品已经被抬进了程如意的房间,院子四周摆好了一张张长案,酒菜已经就绪。咦,那群俘虏去了哪里?
朱红玉竟先她一步到了,见她来,便指指自己身旁的座位,苏景婵便走过去坐下了。
原本坐在上座的芙蓉仙子看见苏景婵,便挤了过来:“你怎么才来啊,要不是堡主执意等你,早就开始了。”
两个人的位子,三个人坐有点挤,芙蓉仙子对金喜儿说:“老三,咱俩换换位置,你去坐堡主那边好不好?”
金喜儿有些犹豫地看向关若飞和程如意,关若飞朝她挥挥手:“随她吧,你坐过来。”
金喜儿便暗自欢喜地换了座位,她喜欢坐在自己的男人身边。
程如意看众人都已归位,便对关若飞说:“堡主,刚才派去请杜先生的人说,杜先生要醅药,今晚离开不得。咱们开始吧。”
“哦。那就开始吧。”关若飞端起酒杯:“来来来,好久没在一起乐呵乐呵了,今天大家不醉无归!”说着便率先一饮而尽。
听说杜毓铭不来,苏景婵有些怅然。她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原想着要用烈酒来麻痹一下自己这纠结的心绪,不想却失望地发现,杯子里的只是醪糟,味道浓香,却没什么酒劲。
苏景婵刚放下酒杯,便听见一阵铿锵激越的琵琶声响起,她诧异地抬起头,只见邻座的梅笑寒抱着一只琵琶,表情肃然地弹奏着。
苏景婵恍然大悟,关若飞娶的这几个女人,是让他引以为自豪的。所以,每逢举行家宴,她们各自的表演自然是不能少的。
梅笑寒弹得很好,她用琵琶声模拟战鼓声,节奏由慢到快,显得雄浑身厚。略通音律的苏景婵听出来这是《十面埋伏》里描述列营、点将的场面。她很快就被那音乐营造出来的威武雄壮、气势磅礴的氛围抓住了,眼前仿佛出现了惨烈的战斗场面:人仰马嘶、兵刃相击、战马嘶鸣,呐喊声声,惊心动魄,让人振奋不已。
关若飞听得热血沸腾,不由得起身离座,抽出佩剑舞将起来。将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一般。
英雄,美人,宝剑,鸣琴,在篝火的映照下,共同演绎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神话。
这样的场面打动了苏景婵。她想,用刘邦来比喻今晚的关若飞,倒也贴切。想不到,冷面孔的梅笑寒的身体里也奔腾着不羁的热血。看来,她对关若飞也是用情至深的,因为纯粹靠技法的话,就是能按照乐谱再现场景,也未必会有这样动人心弦的效果。
曲罢,舞终。
满座静悄悄的,片刻之后有人喝彩叫好。苏景婵由衷地拍起了手。梅笑寒与关若飞相视一笑,旋即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表情。
关若飞收起宝剑,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回到了座位上,再一次举杯邀酒。
“刚才是不是杀气有点重了?”关若飞说,“红玉,给大家来段轻松的。”
朱红玉咳嗽了两声,她说:“这两天有点上火,嗓子不太舒服,我唱上两句吧。”说着,也不离座,就唱了起来。
当她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废井颓园……”的时候,她的嗓音突然变得干涩起来,就像是锦帛被撕裂的感觉一样,带上了杂音。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想当年,她是京城最红的梨园弟子,嗓音亮,扮相美,倾倒众生。这不过六七年,红伶就褪了色,正好比英雄气短,美人迟暮,让人感慨。
她似乎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住了,不由得停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显得与气氛格外不协调。
朱红玉微微有些发怔。当她正想对关若飞说声抱歉的时候,却听见旁边有人接着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声音清丽婉转,竟也不差。
芙蓉仙子已经接着她的唱词,且歌且舞地走到了场中。看她长袖挥舞处,技艺纯熟,想来也不是一两天的功夫了。
苏景婵端上一杯茶递给朱红玉:“别急。润润嗓子。”
朱红玉感激地朝她笑笑:“她唱的不错。”
苏景婵说:“我记得她说过,好像在戏班子里待了几年。学戏是不是很苦?”
朱红玉点点头:“若是从小就学还好点,年长了再学,那可是要吃些苦头了。”
这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梅笑寒的耳朵里,她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一扬手,将一大杯酒灌下了肚里。
芙蓉仙子唱完那段“游园惊梦”之后,像一个明星一样鞠躬谢幕,在满场子的喝彩声中退下。
“怎么样?我唱的还不错吧?”芙蓉仙子喜滋滋地问苏景婵。
苏景婵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不是我一个人说好,这位专业人士都说你唱的好呢。”
“是吗?”芙蓉仙子惊喜地看向朱红玉。
朱红玉没有说话,她眼睛发直,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