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走到南屋门口,苏景婵不由得有些心悸。她像一个游魂捡起自己的脚印一般,从最后走出这扇门的那一刻,开始向前追溯。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得让人眩晕的天空。记得那天她跌倒在门口,是被杜毓铭抱起来的,她在他的怀里仰望着的,也是这样一片明媚而忧伤的蓝天……
“别怕,进来吧。”关若飞拉着她的手,她像个木偶一般被领着跨过了门槛。
屋子里已经被整饬一新,苏景婵的眼睛不由得先往原先朱漆木柜所在的地方看去,那个看似方方正正的神秘家伙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方方正正的神秘家伙——雕花木柜。
苏景婵忍不住笑了:看来,这些人的想象力有限,只会拿衣柜来遮掩地道的入口。
见苏景婵笑了,关若飞很有成就感,他让人收拾这房间,不就为了博她一笑吗?他问苏景婵:“你闻到这屋里有股什么味道吗?”
苏景婵吸了吸鼻子,屋子里隐隐约约地散逸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是熏香吗?”苏景婵问。
关若飞笑了,但他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喜欢这个味儿吗?”
苏景婵点点头:“喜欢。这股香气让人有种浑身放松,周身妥帖的感觉。”
“喜欢就好。”关若飞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白干。”
苏景婵不解地问:“不就是换了些家具吗?很辛苦吗?”
关若飞笑了笑:“当然辛苦。仅仅是换点家具的话,哪里需要这许多天?”
“哦?”苏景婵禁不住仔细打量起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来,——是没多大变化啊!
关若飞拉着她走到窗前,像个导游似的,一边指着墙壁让她看,一边给她讲解起来:“你没发现这间房子的墙壁变得光滑了许多吗?我让他们重新抹过了。”
“哦。”苏景婵忍不住笑起来,“好浩大的工程啊。”
“重新涂抹墙面没什么稀奇的,关键这材料是椒泥啊。”关若飞得意洋洋地说。
“胶泥?”苏景婵不明白这有什么稀奇的。
“椒泥,就是参入了花椒的泥,你前几天不是老嚷嚷着冷吗?这花椒是暖性的,芳香多子。”关若飞说得“多子”的时候,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邪邪的笑。
但更吸引苏景婵的却是这个“椒泥”,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关若飞意味深长的笑。她仔细地摸着墙壁,瞪大了眼睛地研究着,不相信地说:“原来这就是椒房啊!这可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享受的待遇啊!”
“哦?你怎么知道?”关若飞对这小女人的见闻还真的有点刮目相看了,她一个出生于山野间的小丫头,居然知道皇后的寝宫叫“椒房”!
苏景婵把鼻子凑到墙上用力地闻着,香气沁入肺腑,回馈到大脑里,却是一种满满当当的幸福感。那一刻,她恍惚感觉自己就是母仪天下、八面威风的女人。
她回过头来,刚好碰上了关若飞那精光四射的眼睛,禁不住心跳加快。这种感觉仿佛很像当年遇到陈年的时候,记得她给女友形容过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那四目相对的一刻,仿佛天雷勾动地火,然后又撞上一堆干柴,瞬息间就点燃了我的爱情。”
这相似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心里一动,难道我爱上他了?这个想法让她有种呼吸困难的窒息感。不,她宁可承认她是迷上了这种被宠爱的感觉,宁可相信她只是贪恋了一下他的皮相。这,这,与爱无关!
关若飞被苏景婵迷离的眼神打动了,这些天,她变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又倔强又任性,但针对梅笑寒母女之间的事,她的看法却又公正得体得让他刮目相看,真是个矛盾的女人!不过这种矛盾却使他有了新奇感,以至于忍不住总想为她做点什么让她高兴的事。
关若飞将苏景婵抵在墙上,轻轻顶住她的额头:“喜欢吗?”
苏景婵那仍然略显青肿的脸上飞起两片红霞,她飞快地看他一眼又将眼睛垂了下去,她点点头,“谢……”
话还没说完便被关若飞迅速地堵住了嘴,他的轻轻地吻着,全然不像从前那么霸道。这连他自己都有些疑惑,为什么这段时间他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有些拘谨?
仿佛是喝醉了酒,苏景婵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发觉自己正在回吻着面前这个男人。不,不可以,他是一个强盗,一个危险分子,她怎么可以跟她有这样亲昵的行为?苏景婵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踮起了双脚,苏景婵想躲开他,却发现自己的双臂已经勾住了他的脖子。哦,天,她看着那张俊朗的脸,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叹,我怎么可以这样没出息?然而,当关若飞伸手轻轻帮她合上了眼睛的时候,她索性同时把心一横,彻底地在这温柔乡中沉溺了下去。
沉溺下去的时候,她的脑畔隐隐约约地闪过一个清俊儒雅的面孔,但很快就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陈年已经成了一个梦,一个让她分不清前世今生的梦,她不能总生活在睡梦中啊。
她,为什么不能爱一个强盗?假如他真的爱她。
她,为什么不能生下这个孩子?假如他真心待她。
那一刻,苏景婵决定面对现实,顺势而为。毕竟,双手能抓住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
突然,一阵呼啸声直冲云霄,然后在云际炸开。
关若飞不由得停止了正在进行中的激吻,他侧耳倾听着。
“怎么了?”苏景婵见关若飞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用眼神问他。
“嗖——轰——”
又是一声!
关若飞按住她的肩膀:“我出去一下。”说着,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苏景婵仍然靠在墙上,她浑身软软的,两人刚才那缱绻依偎的气息还缠绕着她,让她心里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