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但入了夜的国师府,凉风习习,吹的陆漫漫冷不经一颤。她看着到处乱逛的宜玄都,小声抱怨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这是要干嘛?”
宜玄都停下脚步,等了等身后无精打采的陆漫漫,等她赶上他的步子了才回答说:“我们被关在后院都多长时间了,又不是来养老的,要学会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陆漫漫一脸疑惑的瞅着宜玄都问:“什么主动出击?”话音刚落,宜玄都还没来得及回答,陆漫漫又恍然大悟的说:“你是想早点见到国师大人吧,那你可来错地儿了,国师大人怎么可能到这个小园子里来。”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啊。”陆漫漫一脸唏嘘的感叹。
宜玄都看着陆漫漫那我理解你不用解释的表情,简直想把当初那个说爱慕国师的自己给打死,明明只是想要戏弄一下这个蠢女人,现在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宜玄都很是怀疑,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满眼狡黠带着玩弄人间漫不经心的女人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宜玄都想要澄清一下自己其实不喜欢国师时,他看到身侧的陆漫漫突然停了下来,表情呆滞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宜玄都好奇的转过头去,就看到前方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一个人。
白衣蓝纹的药师面对着他们坐在亭子里,背挺得很直。桌子摆着上一壶酒,一个银质的面具静静的躺在酒杯的身旁,在月光下折射着冷清的光,就像他的主人。狭长的凤眸含着清凌凌的目光直射着面前的宜玄都与陆漫漫,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宜玄都感叹,这样好的一副皮囊整天被遮在面具下,真是白瞎了,怪不得身旁的蠢女人都看傻眼了。
陆漫漫不是看傻了,如果仔细看她的眼睛,你会发现里面的感情很复杂,震惊、思念、难过还有不知所措。
好像每次分别后的重逢,她都会重新为他心跳惊慌。
陆漫漫垂下眼,遮住眸子里的情绪,她呼唤着魂海里的阿执,在得到阿执的回应后心里才感觉安定了一点。
这时,亭子里的男人站了起来,重新把面具戴到脸上,看都不看他们两个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仿佛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两个破坏规矩的药人,而是两团不值一提的空气。
宜玄都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药师没有跟他们俩计较,他看着身旁仍旧有些呆愣的陆漫漫,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说:“就这么好看?人都走了还看,怎么不见你看我看傻眼过。”说着,他还不服气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道:“真是没眼光。”
两人的夜游小队到此就半路夭折了。
回到房间,陆漫漫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青色的床幔,有些难过的在心里跟阿执说:“阿执,他又不记得我了。”
“这次我竟然没有认出他来。”说这句话时,陆漫漫声音有点哽咽,满是自责。
阿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乌龟,在她目前有限的记忆里,她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情感问题。
她只好用了一个最笨的办法,转移话题,阿执问:“你以往都是怎么靠气息认出他来的呢?”
“在遇见他的那一世时,我与他结了契,留下了他灵魂的气息。按说我可以凭借这个感应到他的,但不知为什么,这次遇到他我什么都没有感应到。阿执,我是不是太没用了。”陆漫漫情绪十分低落,阿执看到魂海里翠绿的颜色都暗淡了不少。
“不是的,上一次你不是在国师府感应到他的气息了吗,不是你没用,是这个地方太邪门了,你已经很厉害了。”阿执难得温柔的安慰着小乌龟。
陆漫漫有些僵硬的弯了弯嘴角,感觉自己的心里就像是被一团湿漉漉的棉花给堵住了。
阿执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她觉得得把陆漫漫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来,她就说:“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在药园密室发现的那个线条杂乱的图案?我记起来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什么东西?”陆漫漫也配合地问。
“两仪阴阳阵,也叫来生往死阵。”说到这个阵名,阿执的声音都沉了下来,透出一股莫名的冷意。
从遇到阿执以来,这是陆漫漫第一次在她的身上感受到生气的情绪,陆漫漫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安,问道:“这个阵法....是不是不太好?”
阿执冷笑一声:“阵法是个死物,如何说得好与不好,好与不好的是用他的人。”
“当初创造此阵的人是为了拯救被战争破坏的国脉,集取所有逝去国人的灵魂之力,化作气运蕴养山河,并自愿将其与族人作为阵法运行的力量,这才使得那方世界从此安稳运行下去。这叫阴往死,阳来生,是为阳阵。”
“但我们那天看到的那个阵法,却是把阳阵反过来画了。”
“阳反为阴,阳往死,阴来生,阴阵成。”
陆漫漫虽然不懂阵法,但她知道,原阵反画,所图甚大,肯定会造成一些严重的后果。她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问阿执:“那...密室那个阴阵的作用是什么?”
阿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以魂养魂。”
听完阿执的话,在陆漫漫刚要松口气,觉得问题还不大的时候,她又听到阿执解释的说到:“以国魂养人魂,阴阵正在吸取这片地区的国脉气运,而且我还在阵中发现了人魂的气息,也就是说,有人在以这片土地与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为代价供养一人之魂。”
“所以,才在你醒来后,所有都化为了夯土,这里成了沙漠。”
陆漫漫倒吸了一口气,她觉得面前的空气突然稀薄了起来,喉咙发痒,大脑有点昏胀。她心里倏地升起了一股怒气,烧的她脸都有点发红。
所有的生灵啊,那些树,那些花,无量涧的那些妖精们,总爱唠叨她的佛尘爷爷,那些人间烟火里平凡而又美好的人类,她的陆修远,生她养她的这片土地,都被那个人为了一己之利给毁了。
陆漫漫带着戾气,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阿执:“你不是说有天道吗,难道天道不会阻止他吗,他毁了所有啊!”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嘶哑。
阿执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无奈的回答说:“你们都是天道的子女,他也是。在天道的眼里你们都是一样的,所以为什么要阻止呢。”
知道了这里的结局后,陆漫漫难受极了,她觉得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怎么能对得起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她咬了咬嘴唇,思考了一会,有些哀求地问阿执说:“你能不能帮帮我,帮帮这里,我不想让我的家就被这么毁掉。”
阿执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