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暖呆立着,有些无措。
见着父亲好好的站在自己眼前,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有悔,有喜,有庆幸!
看着颜暖不言不语,颜清的脸色越发黑了。
颜暖心下一乱,恰听到陈管家跑过来的声音,扬声道,“陈管家!”
“大,小,姐!”陈管家虚擦了把汗,喘着气回道。
“为何骗我!”
“颜暖!”颜清打断颜暖的话,“对陈叔客气些!”
陈管家一脸窘迫,先告了声罪,“老爷,这事怪老奴!大小姐请恕罪!实在是老奴方才气喘的厉害,一时未说清,望大小姐恕罪!”
随着陈管家的讲述,颜暖终于知道她闹了什么样的乌龙。
原来父亲今日心口闷疼,传府医把脉看诊,而因着府医近日告假出府,陈管家便出府寻了张大夫看诊。
张大夫看后说忧思过重,寻常戒燥戒怒便可,并无大碍。
恰逢他医庐里的药童赶到府中说是有常客相寻,陈管家这才急急的将他送上马车。
彼时见着颜暖,心下一喜一急,便语焉未详。
颜暖面色一僵。
是她心慌了。
“芳华!”看着颜暖狼狈呆愣的样子,颜清心疼得不得了,但又想着这闺女连离家出走都做得出来,便虎着脸道,“你还回来做何!”
乍一听芳华两字,颜暖的泪几近失控。
上一世,自她十五岁那年离家到江湖闯荡后,便只有三护法的称号,就连颜暖这两字所知的人也并不多,更不用说是她的字了。
曾经,她只觉芳华这两个字不符她的性子。
她样貌本就一般,说这字不免难为情,颇有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感,而且颇无个性,一听便是个困在闺阁中,娇娇弱弱的小女子。
要她说怎么也要无羁、天狼之类的,霸气有个性。
然而此时再听,却是听出了父母对于她的怜爱之意。
眼角干涩千万年后终是又染上了些许湿意。
颜清本是不愿理会颜暖,她这次做事实在顽劣了些,丝毫不顾及父母、家族。
然当他看到颜暖的眼睛后,心神大震,“芳华,你……”
颜暖感受到父亲盯着她的双眼看,微觉有异,低头倒了杯水。
窄小的杯口倒映出她赤色的瞳孔以及眼眶底部卧伏的一汪红色水润光泽。
竟是血泪!
为何会如此?
“爹,芳华知道错了!”
她转了转眼球,将那层血色水润掩去,弯腰行礼,双手捧着杯盏托举过头顶,示意颜清接受这杯赔罪茶。
颜清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扶起,语带颤音,“芳华,你抬起头,让爹看看你!”
“爹爹这是原谅芳华了吗?”颜暖的眼又湿了一瞬,忙转几圈眼睛将眼泪转回去。
颜清却是急了,“原谅!原谅!快让爹爹看看你!”
“爹对芳华真好!”颜暖放下手中的杯盏,扑进了颜清的怀中。
她今日莫不是是被泪鬼上身了不成,这泪总想掉出来!
“芳华!”颜清僵了僵,这伸出手轻拍她的背,“有什么委屈就和爹说!有爹在!”
这臭丫头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恩!”颜暖闭了闭眼,将那股湿意眨去。
抬头看着颜清,巧笑嫣兮,“芳华就知道,爹对芳华最好了!”
颜清看着她如常的眼眸,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颜暖却是拉住他的袖子左右摆了摆,眨巴着眼睛,“爹爹莫不是又后悔原谅芳华了?不想女儿回来了?”
原谅她这老妖精撒个娇。
“放你娘的屁!”颜清一激动直暴粗口,先不说身在江湖一诺千金,就自家宠到大的女儿哪有不想她回的。
这么一打岔,倒叫他忘了追问眼睛之事。
默了一瞬又嘴硬道,“你爱回不回,反正无人管得了你。”
他这是想着,怎么着也得再消磨下这兔崽子,不然等日后芳华又闹腾起来可是只会越来越难控制。
“我的芳华不回来,还能去哪!”微带愠意的声音自外传进清雅堂,颜暖迅速转头回望门外。
颜清闻声,心下一阵无语,却也无可奈何。
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夫人,自己疼!
不过须臾,一身着深蓝缎面袄裙,盘桓髻上仅着一根碧绿玉簪的妇人急步进屋。
拉着颜暖好一番查看,眼底流露着浓浓的关爱。
来人正是颜暖的母亲袁氏袁挽。
昭京五大世家之一袁家的老太君正是袁氏的母家。
当初与颜清之间的婚事,袁挽可说是下嫁。
袁家当初是排名第二的世家,百年书香传家的世家,大寅国诸多名声在外的私塾之中均有袁家人在列。若非皇族欲压制世族,当今帝师之位袁家也是有人能胜任的。
而对于颜清这没落世家的族长来说,自是将这真心待他的女子捧在手心,多年来从未变过。
“老爷若是再把芳华赶走,我便跟着她一起走!”袁挽虽说出身书香世家,然跟着颜清这骨子里的莽夫,经年累月中倒也折腾出她几分烈性。
“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颜清呐呐道,声音不自觉地小下去。
“娘!”颜暖拉住袁挽的手,“是芳华做错了,爹爹责骂并无不对。芳华不应负气离府,累得爹娘担心。”
“芳华真的知错了?”颜清诧异道。
“我的芳华怎会说谎!”袁挽丝毫不给颜清面子,抬手轻拂颜暖额角,“瞧瞧这脸色苍白的!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并无,只是不小心摔了下。”颜暖随意道。
袁挽见其不愿多说,拉了她的手便道,“来,娘带你回房敷药。”
待到晚间,挽清院中。
袁挽拿着簪子拨了拨古铜色香笼中的熏香,转身帮颜清更衣,“今日下午与芳华聊了,她,懂事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了什么苦。”
“这不挺好,”颜清握住她忙碌的手,帮她拭了拭眼角的泪,“懂事了,就不怕她日后吃亏。”
“我知,”袁挽深叹口气,“可是……”
袁挽一下也不知要说什么,只轻拍下颜清,“你也是的,午间没看到芳华浑身的狼狈,也不知道心疼!”
“挽娘!”颜清看着她的眼也不说话。
袁挽低下头,避过颜清的眼神,“我就是舍不得。看她今日这样,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自她出生起,这还是她第一次不与我细说。”
颜清想到颜暖眼中那丝红色,他不知是否看错,倒也不与袁挽提,“她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芳华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有自己的想法,毋需忧心。”
见袁挽心情低落,拍拍她的背,“总会有第一次的,你陪不了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