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萦将医书放了下来,她不想这个时候被人打扰,于是便问道:“外面何人啊?”
若来人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她都不想去开这个门。
她问话之后,外面却是没有丝毫回应,静悄悄的。
缇萦也不在意,又拿起了医书,不过她刚拿起医书,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外面何人?”缇萦又问。
但,外面依旧没有回应。
而敲门声,却是不依不挠的。
缇萦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先是将医术收了起来,然后戴好了斗笠,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将大门给打开了。
只见。
门外站着一个灰衣老者,挎着一个木箱,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他看到缇萦之后,微微一笑:“萦儿,好久不见。”
就这么几个字,缇萦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灰衣老者,眼眶一下子开始泛红,泪水在里面悄然打转,身子都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怎么,当了梁国的太医令,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都不让我进去?”老者哈哈一笑道。
他虽然大笑着,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眼里也是悄然有着一抹湿润。
“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缇萦忽然猛地朝着老者跪拜了下来。
“好孩子,快快起来吧,莫要让外人看见了笑话。”老者连忙搀扶着缇萦起来。
这老者,自然就是缇萦的父亲,也就是淳于意,诊籍这东西,便是他开创出来的。
缇萦站了起来,连忙侧开身子,让淳于意进来。
“父亲您为何不回信告知我过来?也让我有所准备去接您啊!”
缇萦一边关门,一边埋怨问道。
方才她看到门外竟然站着自己的父亲,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
她知道父亲的性子是不喜跟任何豪门贵族进行接触的,当年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跟着她一起来梁国,而是选择在民间行医救人。
如今父亲来了,想来是看到了自己所写的信,对那《伤寒论》感兴趣了。
多年未见,如今看到淳于意,她内心当真是欢喜到了极点。
淳于意笑了笑,他打量了一下这院子,走过去拿起竹架上的一些药材放在鼻中闻了一下,面露满意之色。
“若不是你信中话只说一半,我何至于千里迢迢来此?”
缇萦也笑了,她走进堂中,沏了一壶茶,斟了一杯放在对面,眼眶微微泛红:“若我不如此说,您也不会来,都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父亲了。”
她太清楚这老头子的性格了。
若真的不这么说,他肯定不会来这里,到时候恐怕父女两人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淳于意走进堂中,将木箱放下,一边掀起自己的衣摆跪坐而下,端起了茶水抿了一口。
“嗒!”茶杯轻放桌上,里面的茶水微微晃荡,打乱了茶水里的倒影。
他看着缇萦,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天下太平,然百姓依然过得艰苦,被病痛缠身,你我既然入了疾医这一行,便应当肩负起治病救人之责,若非你此次写信于我,我还真不会来这梁国之中寻你……”
说到这里,他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缇萦静默地看着他,泪水却是悄然滑落了下来。
“好了,此事是我错了,就当我方才的话没说过,为父这不是已经来了吗?再说,你若真想见我,跟你们大王说一声,想来他是会愿意让你回家一趟的,这也怨不得我呀。”
淳于意无奈地说道,他深知这丫头的性格是随了自己,虽说内心想念自己这个老父,但她这些年都不曾回家,所为的自然是救助更多的人。
这是无量功德,相比起来,他跟缇萦之间的父女之情,就显得有些轻了。
缇萦抹了一下泪水,埋怨道:“那你也应当写一些信来给我,好让我知晓你过得到底好不好,身子安康否啊。”
她倒是也写过很多信回去,但淳于意都外出行医,大多时候都不在家,很多信件都没有收到。
这一次能收到,倒也是碰巧而已。
淳于意又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苦笑道:“好了,是我错了,你宽宏大量,就莫要怪我这个老头子了。”
缇萦白了他一眼,看到越发年迈苍老的老父,心中很不是滋味,又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很是怜惜,柔声道:“您赶了这么久的路,想来已经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淳于意却摆了摆手,说道:“先不用,我在路上已经吃过一点东西了,腹中倒是不觉得饥饿,倒是你,信中所说的那《伤寒论》,是时候该告诉我了吧?”
他来到这梁国,所为的便是《伤寒论》,自然心痒难耐。
“好!”
缇萦老想有一个人能与自己一同钻研那三本书了,如今父亲到来,她心情很是高兴,便去将方才收起来的那本《伤寒论》拿了出来,放在了淳于意的面前。
淳于意脸色肃然,看向案几上这本封面写着《伤寒论》的书籍,一双手竟然微微颤抖着。
他激动啊。
他一生行医,见识过无数的疑难杂症,但他从未救活的病人,便是得了伤寒,最终都是在病痛的折磨下死去。
他曾花费极长的时间去钻研伤寒病症,但都没有丝毫建树,心中也已然放弃,而现在,就有这么一本可以治疗伤寒的医术摆在他的面前。
这对于他而言,其诱惑不亚于是一个色鬼面对一个不穿衣服的女子一般。
接着他又注意到,这本《伤寒论》的纸,跟缇萦写给他的那封信竟是一样的材质,他从未见过。
当下他拿起了这本书,但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好奇地问道:“萦儿,这纸是何物制成?为何我从未见过?”
缇萦微微一笑,说道:“此乃竹纸,用竹子为料研造而成,也是半月前才产出,想来应当只有这梁国境内才有,还未传遍天下,父亲不曾见过并不为奇。”
“竹纸?”
淳于意一愣,旋即一脸惊叹地说道:“竟能想到用竹子为料,不知是何人有这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