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光着膀子喝着闷酒。一盘溜三样,一盘丰收菜,两瓶闷倒驴,我已经从下午喝到了现在的晚上七八点钟。
闷倒驴,闷倒驴,连驴都能闷倒,怎么就不能闷倒我呢。
刚刚五月底。照理说在我们这个四季鲜明的东北城市,天气不应该这么热啊,难道是酒精的作用?汗水连我身上唯一的大裤衩都湿透了,但胸中的这口闷气却怎么也透不出来。我烦闷的点了一根烟,试图让胸中的闷气像吐出的烟雾一样弥散在空中。
“你能少抽点烟吗?”女朋友何慧站起身,皱着眉瞪着我,好半天见我并不搭茬儿,只得转身掀开窗帘打开了一扇窗。
“烦死人了。”她不耐烦地嘟囔着,又重新躺回了床上,继续鼓捣着手机。
一阵清新的风从窗户吹了进来,透汗的身体感觉到好不清凉,我也深深地透了口气,端起酒杯干掉了剩下的一大口,又重新倒上了一杯。
明天见到牛晟要怎么和他说呢?说好了周一先还他五万,可我的银行卡里总共只有五千多一点。股票正在赔钱,没舍得卖,就算卖了现在也不够给他的。晟子的钱是前年借的,一共借了七万,确切的说也不算借,应该算共同投资。当时我刚进股市小赚了一笔,便忽悠着晟子也投点,包赚不赔。可交学费几乎是所有股票萌新的必须功课,加起来一共十八万的资金被我追涨杀跌地折腾成了十万。手里的俩只股票一只停了牌,一只全卖了还不到四万。
晟子是我多年的哥们儿,俩个人一起进的工厂,一起喝酒打牌逛网吧,又一起看着彼此结婚生子,最后又相互恭喜着对方逃出了围城。可这回晟子为了孩子要和他前妻复婚了,坑坑哧哧的和我墨迹了一顿饭,大致意思是媳妇要他把钱最少要拿回去五万。
擦,说好的共同投资好吧,现在陪了钱,怎么也得摊点吧?再说怎么就又想不开了呢,自己一个人不是挺自在的吗?哥几个想喝酒了就出去醉,想打牌了也不用请什么狗屁假,逍遥自在的不好吗?唉,真是有受虐倾向。一想到晟子前妻那张冷脸,我都替他瘆得慌。
我把烟头狠狠地按在了烟灰缸里,又重新点上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向了床的方向。何慧的背影模糊在烟雾里。不知道她在手机上和谁聊天,打字的速度飞快,时不时的好像还在笑得直抖肩。
放在两个月以前,我一定会偷偷地走过去,已把抢过来手机看看屏幕的那一端到底是谁,然后我们俩个就会嬉笑着翻滚在床上,或许接下来还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但现在,我己经懒得搭理她了,她大概也绝不会再容忍我这样做吧。
何慧还有两个月毕业,她已经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很快就要光荣地成为一名国家司法干部,去一个县城的法院当书记员。这个比我小了八岁的大四姑娘已经有了更美好的前程,但前程的路上应该大概齐不包括我。她没提要我随行,我更不会舔着脸让人家留下来,两个人只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等待结局的到来。
她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呢?是在和我示威吗?当初我是反对她考公务员的,尤其是报的还是外地的公务员。可还有示威的必要吗?要走就快走好吧,好聚好散何必在这里折磨彼此啊。莫愁前路无知己,天涯何处无芳草,哥是围城里出来的人,情之一字早已看淡。
一杯酒再次下肚,酒入愁肠愁更愁啊。该怎么解决还晟子钱的问题呢?我也没地方去借钱啊。唉,实在不行明天请个假得了,躲一天是一天,保佑股票过两天能涨点,够还晟子的就行,我一定先卖了就还他,其实要复婚这事不是很急吧,人又跑不了,不是还有孩子拴着吗。又或许我不还他还是帮了他呢,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复不成婚了。呵呵呵,我无聊的傻笑了两声,端起酒杯再次让愁水穿肠而过。
几杯酒下肚,醉意袭来,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可我又不愿回到床上去打扰聊得正起劲儿的何慧,便无聊地打开了电视机,拿起遥控器随意翻起了台。
一个记录节目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节目里讲的是一个著名的大卫·罗森汉实验,这实验说的是美国二战后六七十年代的事,一个叫大卫·罗森汉的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他发起了一个长达三年的实验。
罗森汉认为精神病院根本无法正确识别真正的正常人和精神病人。他组织了8个不同职业的正常人,1个学生,3个心理学家,1名儿童医生,1名精神病大夫,1名画家和1名家庭主妇来参加实验。8个人编造同一个症状,他们都说自己能听到特别莫名其妙的响声,咚,哐之类的,然后就真的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住进了精神病院,而且平均被关了长达19天之多。他们把发下来的药物压在舌下,然后都扔进了厕所。有趣的是他们发现很多病人也和他们一样扔掉了药物。一些病人还确切的认为他们是伪装者,是前来检查的政府官员或者医生。
看着节目我陷入了沉思,能关19天,也就是将近三周,这假期可不短了。三周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没准我那只停牌半年多的股票复牌了也说不定呢。之前就传说过有人被关进了监狱,结果出来时买的股票已经翻了几番,因祸得福的居然成了富翁。
住监狱坚决不行,况且我也没有成为罪犯的潜质,再说搞不好关几年可就完蛋了,我估计我也受不了监狱里的罪,可住院这办法还行,要不我也装疯,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突然迸发出的灵感的刺激,我感到自己莫名地有些小兴奋。
“你差不多得了,要喝到什么时候啊?”何慧从床上站了起来,冷着张脸连看都懒着看我一眼。
“神经病啊,大晚上的还看什么电视,吵死了。”她皱着眉,一边报怨着一边走过去直接拔掉了电源。何慧穿着一件居家的运动短裤,纤细的长腿显出优美的线条,拖鞋里露出涂了红指甲的可爱脚趾,看得我有些迷醉。
唉,再迷醉也马上就要弃我而去了。对,我就装一把,看看她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待在一起两年了,这小丫头难道就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我正好考验考验她,如果她能一直陪着我,哪怕我辞了工作,伴她到天涯海角都可以。
我抄起桌上的酒瓶,灌下了最后的几口,然后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将酒瓶砸碎在地上,一跃身蹦到了凳子上。
“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今日捉拿你这小小狐妖,看我用咒语收了你,嘛咪嘛咪轰,起了咔嚓轰。”我开始大声地胡言乱语起来。一只脚还踏上了桌子。何慧根本没弄懂我是怎么了,傻傻地站在那里楞眉楞眼地看着我表演。
我看着她那呆呆傻傻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就这样收场算了。
“大晚上的有毛病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个矮胖的男人推门闯了进来。
这是住在同一个中门另一个插间的张兵,这货平时就总是一副看我不顺眼的样子,仿佛我租了这间插间就是闯进了他的生活一样。
“何方妖孽,敢来打扰本尊。看我今天不收了你。”我转过身,在凳子上来了一个金鸡独立的亮相。
张兵也楞在了哪里,然后看向了何慧,随后的眼神却直直的落在了何慧的大腿上。
“他这是咋的了?”他又赶紧抬起头问何慧。
何慧有些害怕的发出了颤抖的哭腔:“张哥,你看他这是喝多了还是咋的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刚才灌的那几口酒的后劲似乎也涌上了头。
“看法宝。”我抄起了一盘菜狠狠地向张兵的脸上砸去。
张兵被吓得大叫一声“我去”,一闪身躲出了门。
“快给120打电话上医院吧,他不是酒精中毒,疯了吧。”他站在门外大喊了起来。
我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不要跑,小小野猪精快进来受死。”看着张兵惊恐的眼神实在是有几分开心,更主要的是得意自己的表演得到了预期的效果。
转过身我又看到了一边哭一边打电话的何慧,到底该不该这么做呢?我瞬间又纠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