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很静。
道路两边亮起泛黄的路灯,催促人们尽快回家。
阮萌徒步走在街上,嘟起嘴巴暗骂自己:‘都怪自己大意把钥匙弄掉,不然就不会沦落到步行回家。’
阮萌伸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正指向数字7,阮萌瞪大双眼惊叫:“已经这么晚了,小宝它们现在一定很焦急。要赶快回去才行。”
走着走着,阮萌隐约听见后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宁静的夜里,身后的脚步声细而轻盈,夜风时而掠过路边的紫荆树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感觉有点像午夜幽灵的诡异的气氛。
阮萌越走心越惊,一路走来,身后的人一直跟着自己,阮萌心慌慌的不停地跟自己说:‘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我没钱的我真的没钱的。’
她不怕鬼,但不代表她不担忧自己的安危。
乡下的阮爸爸以前曾叮嘱过,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是最危险的时候,什么事都会发生!有陌生人过来千万不要跟他们说话,他们有可能是坏人,打劫迫害拐卖杀人什么事情都敢做!
阮爸爸的话像警钟般敲响,吓得阮萌打了个寒粟。
‘别再跟着我!’
手不由得抓紧书包带,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伸进书包里摸索,祈求能搜到些有用的东西来防御。可怎么摸索里头也只有书本,书本又怎么能还击呢?这回真是急坏太监见死猫了。
在欲哭无泪之际,手指突然碰触到什么,阮萌双眼泛起亮光,手紧紧握住那支长长的滑滑的小圆棍的笔,呵呵的开始傻笑。
没错,是一支笔!听说笔的杀伤力也挺强的!
‘呵呵,你敢过来我就一笔捅过去,疼得你叫天天不应,然后我趁机会逃跑!’
阮萌突然在傻笑,吓得身后的人不敢再向前走,但这是他回家必经之路不得不走啊!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走着走着突然傻笑,该不会是个疯子吧。’杜其枫想到这里不由得全身起鸡毛。
快走到一个转弯路口,阮萌突然提脚一支箭似的跑过去。
阮萌想啊,‘搞这么多干嘛,转弯跑掉不就行了嘛!再说自己在长跑方面连张良也承认了,还怕他什么。’
大概跑得太急,阮萌没看清楚前面有什么东西就直冲过去,砰的一声响,额头撞到电灯柱,疼得阮萌哇哇直叫:“今天是怎么啦,先是被人扇了巴掌,然后在操场上摔了一跤,跟着在上顶楼的阶梯那儿撞到了脑袋,现在又撞一次,额头还冒出个小包包来,这也太倒霉了吧。”听到身后的人在咯咯偷笑,阮萌觉得自己更加没脸。
“你没事吧?”
明明是很温柔的问候,但现在听在阮萌耳中却是坏──人──来──了──啊的一声双手抱头直蹲下来。
阮萌此举动虽然吓人,但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当杜其枫回过神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漆黑的夜晚,昏黄的灯光下,杜其枫嘴形呈“○”形愣在原地,还搞不清楚前面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
“她真的有问题。”
直觉告诉杜其枫快点逃离现场为妙,正想转身离开时,在他前面飞出几抹黑影,跃过阮萌头顶直冲过来。
“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划破宁静的长空。
杜其枫拼命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不要过来,走开!”
阮萌缩在电灯柱下不敢抬头看,口中不停地低声说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直到听见那人的求救信息,才把头从双膝间慢慢抬起来望向声音的来源。
奇怪,眼前的景物怎么这么模糊呢?
阮萌揉了揉双眼,好让眼睛看清楚些。当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啊!隐形眼镜不见了,这样子看什么都模糊不清。不会倒霉成这样吧?”
“走开啊。”杜其枫继续放声喊叫,希望有人能出来救自己一把。眼前正好有一个,可惜是傻的,叫了这么久她居然在揉眼睛。
可悲啊,遇上个傻婆,要是布宁或杜其思在现场,他们一定有办法把这几只畜牲打得落花流水。杜其枫想着想着开始恨自己,如果早些跟他们回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
“哇!口水?!救命啊!”杜其枫继续放声大喊,阮萌仍然像木头一样站在灯柱下,气得杜其枫几乎七窍生烟。
“好重啊!疼死我了!”杜其枫的喊救声再度响起,声音凄凉而接近绝望。
杜其枫疼苦的声音像幻影般出现在眼前,却是朦朦胧胧的,阮萌无法看清楚。
“你,冷,血,的!”杜其枫的话几呼是从鼻孔里吼出来。
“冷血?”阮萌嘟着嘴,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心里深感不舒服,咬紧牙关下定决意,这个人她救定了!
对于深度近视的人掉了隐形眼镜后,就相当于和一名失明人士一样,而且他身边还有几条狗呢。呆在这里这么久,即使阮萌看不清楚,但耳朵还能听得出来的。直接走过去可能救不了他,甚至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思量过后,阮萌问面前的人。“嗯,我的隐形眼镜掉了,现在看不清。能告诉我你身边有几条狗?”
这就是她一直揉眼睛的原因吗?杜其枫叹气,无奈地说:“三只,一只没有毛……好……好像沙皮犬,另外两只……毛好长,不过……一只好巨大一只很小……喂,警告你们不要扯我的衣服……”
阮萌挑起半月弯的眉毛,不敢想象地张着嘴巴,“没有毛的沙皮犬和巨型的长毛犬?难道是它们?”
阮萌走近杜其枫身边蹲下,拍了三下掌声,然后张开手说:“沙沙咩咩西西过来。”
听到主人的声音,三只狗竖起耳朵摇着尾巴,放下手中的玩物,兴奋地转身跑向声音的来源。
临走时,巨犬咩咩突然滑到,苯重的身躯重重地落在杜其枫身上,惊慌的它手忙脚乱的在杜其枫的右手上留下几道爪痕。
“哦,我跟你有仇啊?”杜其枫沮丧地轻呵着伤口。
阮萌抱起一只小狗,用手抚摸它的长毛。“你还好吗?”阮萌怯生生的问杜其枫。
“我跟你说没事是假的!”杜其枫被她的话气得几乎要大叫。
“放心吧,不过是脱臼而已,没什么大碍,过两天来复诊看看。”医生帮伤者包扎过后,坐回椅子上,拿起钢笔在一张干净的纸上开始游走着写起草书来。良久,他把写好的病历和药方的纸递给杜其枫,嘱咐说:“至于手上的几道小伤,注意不让感染,否则伤口愈合得更慢。”
杜其枫向医生道谢,起身直接向外走。一直坐在一旁的阮萌又慌了,“不要丢下我一个啊!那个……药费……我给。”阮萌吞了吞口水,等他的回答。
此刻,杜其枫真的真的很想给她一个不屑的眼神来吓她,以此泄气。可惜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怎能吓倒她?算了,当今天的幸运之神放假,遇上霉神。杜其枫拿起药单塞进阮萌手中,扶着她离开诊室。
付了钱拿药后,阮萌诺诺的问:“杜其枫同学,你可以先送我回家吗?”
“你想明天和我一起请假?”看着她一副呆子相,杜其枫真的彻底的投降。“走吧”阮萌还没回过神,手已经被另一只没有温度的手牵着走。
今晚的风挺凉,杜其枫开始感到全身冰凉。大概是在看病前跑到公圆的洗手间用冷水清洗伤口的缘故,所以一直抖索身子。
“会着凉的。”进入洗手间前,阮萌忧心地跟他说。
杜其枫反问她:“难道要我这副德行给医生看吗?告诉他说我的手被一只又大又重的牧羊犬坐伤的?”
阮萌“哦”着嘴巴接不下话。“眼睁睁”的看着他进去。人还没出来就听到里面的喷嚏声。
“他生病了,怎么办?”阮萌抱着小狗西西站在门口,路灯散发微弱的黄光洒在她的身上,火红的眼瞳闪烁着昏黄的色彩,低声呢喃:‘都怪自己,整天胡思乱想,没事都变成大事了。’
杜其枫觉得鼻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弯起食指轻柔鼻尖,“阿嚏。”还是忍不住打了出来。
“你没事吧。”阮萌轻声问道。
一路走来,阮萌低着头不敢看他,也没有什么敢不敢抬头,反正现在又看不清任何东西,何况是他?只是,现在杜其枫拖着自己的手,心里却莫明其妙的乱跳,这种情况在顶楼的时候出现过,阮萌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额头上的温度烫得她哑言失色。‘哇,好烫哦!怎么会这样的?难道连自己也感染了?’
“回家吃了药睡觉,明天就会好的。”大概是这样吧,杜其枫安慰说。
“哦。”
“对了,今晚发生的事不能跟别人说,尤其是我妹妹。”杜其枫再次提醒阮萌,如果被杜其思知道不跷得会闹出怎样的闹剧来,到时候再来收拾残局就晚了
又是他的妹妹,阮萌听了很不爽,低下头转向一边看,问:“你不想让她担心你吗?”
“……嗯,反正不要让她知道就行了。”
“好。”
“还有顶楼的事。”
“好。”
杜其枫捉弄她,说:“真是乖孩子。”
阮萌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你说什么?什么乖孩子?”
“嘻,说你身边的三个宝贝。”那才怪,把我弄成这个样子还乖!
“当然,他们真的真的很听话,还会做很多事,包包经常夸它们懂事,说它们有出息。西西,上来。”说着,阮萌蹲下来抱起最小的西西,笑着对它吹来一口气,小狗西西随即闭上眼,把头缩进阮萌的怀里,阮萌继续说:“它们还会分辨出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
“真的吗?它们怎样区分?”
“坏人就咬,好人就亲呢,像刚才见你那样。”
“历害历害。”杜其枫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也能被她说过去。
“听见了吗,哥哥在夸你们哦。”阮萌乐得在它的皮毛上吹了吹,西西高兴得在阮萌怀里直摇尾巴。
走到“案发现场”的十字路口,杜其枫停下来,问身后的阮萌:“是右转吗?最后我看到你向右边的巷口跑。”然后撞到灯柱。
“啊,这么快?”阮萌涨红了面,居然有些不舍。“到这里行了,我知道怎样回家。”然后不好意思的松开手。
杜其枫心里不放心,“但你现在看不清,怎样回去?”总不能就这么把她放任不管,若发生什么事自己也不安心。
“转弯靠左边走二百步就到了。我读初一的时候数过。”阮萌眨巴双眼,认真的说。
杜其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看来她脑袋撞得不轻,人总会长大,那时候的初一跟现在的高一是两码事,除非你阮萌本人在这两三年内没有长高。’
杜其枫坚决说:“不行,我说过要送你回家。”
“我家里还有七条狗,你不怕吗?”向天发誓,真的有这么多。
“你家里开宠物店吗?”杜其枫的腿不自觉的退后两步,疑惑的问。
阮萌一边向前走一边说:“不是啦,是帮别人看着的。反正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放心吧,我身边还有西西沙沙它们,不会有事的。从这里到家有什么事,家里的狗会跑出来救我的。放心放心,真的没问题。”话还没说完,人又撞向原来的电灯柱。阮萌摸着额头,咬唇忍痛继续说:“嘿,没事没事,我们明天见。”不等杜其枫发言,阮萌走掉没入巷子。
看着她带上三条狗慢慢地向前靠左边的墙壁摸索着,头咚咚的撞向玻璃窗,脚又踩到水沟里,随着她的哀叫声渐渐没入黑夜。
杜其枫有时候很想骂自己是乌龟王八蛋胆小鬼,看着她瘦小的身子弄伤,心抽搐的痛。虽然自己现在受伤了,但仍然可以看到回家的路,她呢,瞎子一个,指望那三只笨狗带路只会伤得更严重!还是跟着她比较好。
“阿阮,你跑到哪里去了?”前方路口处,一位老奶奶走出来,看见阮萌的伤势后,惊讶的问:“哇,你的额头怎么回事?”
“眼镜掉了,要摸黑回家。”凭着声音听出对方是谁,阮萌耸耸肩笑着说:“宋婆婆出来散步吗?”
“我是出来找你的,你家里的电话快打破了。煮饭的时候一个,洗碗的时候两个,然后变成几分钟打一个,吵到我家孙儿睡不好……”宋婆婆边说边扶着阮萌走。
暗巷处,杜其枫拧了一把汗。还好有人送她回家,要不然等会儿跟到她家时,不知道还有多少条狗跑出来围攻自己。想起刚才被三只狗对自己施“礼”,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粟,感觉好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