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算是个好日子,至于哪里好,还是不说了吧——————————————————————————————————————
轿子走了才一射之地,炽焰奔出来,叫炽莲道:“长姐?方才你匆匆地从我房里拿一件斗篷去做什么?”
炽莲随口说是送与公主了,炽焰一听,颇为吃惊,问道:“是那个刚回宫的公主吗?怎么能穿我的衣裳呢?多脏!”
“自然是,宫里还有第二个公主吗?公主刚从塞北回来,一应东西都有缺,虽赶了些出来,也难免要有挪用贴补,这时不拿你的,难道找个丫头的吗?你放心,你野猫泥猴似的,穿过的衣服能见人吗?是母亲新做的那件!”
“那就好那就好!方才我见她,穿着打扮这样简朴,很不合她的身份气质,原来是才回宫……”
炽焰这厢还在自顾回味,那厢炽莲转过身来,忽然瞪了他一眼,伸手一揪,便将炽焰押回了房。
炽焰一头雾水,却不敢违抗他长姐,只得任由这狼狈样被底下人嘲笑着。
及被炽莲一把丢在地上,还关了房门,心中着实“咯噔”一下,小心赔笑着问道:“嘿嘿,姐姐?好姐姐,焰儿又做错事了吗?”
炽莲蹲下来,拿手背狠狠拍了一下他的额头,一脸俨然地责问道:“你还敢问我?方才可是你招惹公主了?”
炽焰听了这话,反倒嬉笑道:“姐姐是为了公主要来训焰儿了?往常我得罪的人也不少,可不见姐姐生气,就是御前失礼,姐姐也是明罚暗护,怎么公主不同些呢?”
炽莲又一戳,疼得他直捂额头,道:“公主都哭了!你可知道那箫是乐美人的遗物。公主可怜,自幼没得见亲娘,在寒北塞外长大,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难得回宫凭箫悼念,你可倒好!你平日言行无状我随你,但不能不知轻重!”
“是!焰儿知错了!”炽焰见姐姐出言教诲,立马正色以对,“我并非有意怄恼他,只是见了她便有亲近之意,又不知因果所以轻浮了,弄坏了她的箫使她伤心,我自然赔罪就是了。”
炽莲笑了笑,坐下来道:“焰儿,今后二皇子和公主都不许你胡来招惹,这一回我且谅你初犯不知之罪,若有再犯……”
炽焰身躯一抖,忙说不敢,但转而又噗嗤一笑打趣道:“姐姐,为什么又添两个?这是什么规矩?是皇子皇女都比我尊贵些吗?”
炽莲瞥了他一眼,拍了拍衣裳起身要走,炽焰忙过来抓着衣摆撒娇道:“姐姐!姐姐!我不敢招惹她的,只是我做错了事,她不与我好了可怎么办?好姐姐你教教我,替我求饶,就算你胳膊肘往外拐,也还是要疼疼我这个幼弟的吧!”
炽莲瞪了他一眼,嘁声道:“平日里你不是最有本事的吗?宫里头府里头的丫头都和你玩得开,怎么现在没法子了,反而来问我?”
“姐姐说笑,丫头如何与公主相提并论,况且得姐姐青睐护着的人,想必是与众不同的!且看她眼珠儿里的那股子灵动,就知道不是我的俗套能取乐她的,还得姐姐一样神仙似的才有办法!啊呀,长姐——你就帮帮我嘛!”
“去你的猴精!”
炽焰这样涎皮赖脸,炽莲实在拿他无法,只好说: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日后常要往来,我又甚喜欢她的脾气性子,若你们二人不和睦,反而累了我。我便为你说些好话,你等她淡忘了你再赔礼道歉,我想她大度不会计较的。但只这一次,切不可使她恼了,不然我指定帮着她打你的!”
炽焰嬉笑作揖道:“多谢姐姐,姐姐有教,弟怎敢不听呢?”
炽莲又摇头,笑他不正经,两姐弟遂说笑着至中堂吃过饭,便往东宫去寻守尘读书消食。
再说道,两乘轿子抬到大殿前,戎、澈二人下轿,就有一个女官并两个才留了发的小女孩子上前来给脱了斗篷,请进偏殿。
不一时,又来一个宫人过来请安道:
“陛下还在处理政务,有朝臣议事,请两位殿下稍候。”说着,亲自侍候了茶水,复又退下了。
既说要等,婢女就给拨了炭火,两人坐下正欲吃茶,又听见外头窸窣一阵,仪仗轿撵压地,看时果然见皇帝已到了,左右有人上禀道:
“二皇子与公主已安置北宫中,正在偏殿待诏,晚膳业已备下,请陛下吩咐。”
皇帝一面答应,一面就走了进去。
守戎回了回神,佯装自顾吃茶,半刻后就有人来请。
二人进了殿,皇帝立即迎下来,将守戎上下细细打量了一回,又拍了拍肩,道:
“戎儿长高了,这样壮实,都快赶上父皇了!也黑了,想必在外受苦了。”说着,叹了一口气,有泪打转。
守戎抬头时,才发现皇帝蓄了三寸胡须,眼角约略有了些皱纹,只是还未生白发,便也有些动容,道:
“孩儿不苦,只是恨不能在父皇身边侍奉,是孩儿不孝,请父皇恕罪!”
“戎儿不必自责,朕一切安好,当年你是为了体谅朕的难处才自请驻守边关,何尝不是一片孝心?你看!如今朕的戎儿铁甲银盔、少年帅才,都能为朕解忧了!多威风!是好事!是好事!”
两父子于是笑中含泪,守戎这才揽过身后的守澈,守澈怯怯施礼见过,轻声细语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见之欣喜,半蹲下来瞧了瞧,道:
“这是澈儿?如今长这么大了,朕都不认得。当年你离宫时,才不过四斤重,像只猫儿,朕只当去了塞北连保命都难……”
说着当真抹泪,转而又欣慰地笑了笑道:“不想竟已出落得这么好了,好啊!好啊!”
“澈儿长得有三分像母妃,尤其是口鼻,仿佛印下来似的!”守戎跟着笑了笑道。
“喔?是吗?呵呵呵……”
皇帝又细看了看,无奈记忆中的乐美人早已成了个囫囵样子,只得笑道:“朕只记得她眼光清灵,所以起了‘澈’字,这么看来是有些像的!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都坐下吧,来人!摆饭!”
话音刚落,十几二十个宫娥端着杯盏碗碟进进出出,再看桌前已是摆满珍馐美味,俱是守澈不曾见过的吃食。
各人身边又侍立一个斟酒的、一个布菜的、一个执盂的、一个捧帕子的;桌边两旁又置一个暖炉的,一个管添炭火的、一个管送水温酒的。
这样的阵仗守澈也是从来未见过的,虽起了好奇心,悄悄地东瞧西看,却不露出那没见过世面的惊罕样子来,好在守戎与皇帝聊起了军务,并不管她。反倒是守澈偷闲之余,还能留出耳朵听他们说话。
“戎儿,你在北疆十年如何?”
“父皇,孩儿收获颇丰。”
“那便好,听使者回说你的功夫十分了得?”
“尚得沙场保全自身罢了。”
“我儿一向谦逊,你的本事朕自然知道。尤其马背上的神勇是威慑四方,可见你这十年来一丝不曾懈怠,这也算是塞北的苦境没有白去。”
“塞北的确艰苦,文帅通敌卖国,皆因不堪其苦、京中忽视。”
守戎停著,跪禀道:“孩儿请父皇施恩,不究塞北不知之罪,犒赏军士以酬辛苦,并常遣使者来往问候,方可得军心,免重蹈覆辙!此番北方各部联合来犯,亦容易破解!塞北今岁歉收才有这番齐心,父皇只需宽恩救济几个大部落,助他们过冬,既可以收买人心,又能引发他盟内猜疑,到时危局自解!”
皇帝闻言开怀一笑,招手令他坐下,道:“看来我儿不仅武功用心,兵法军心样样熟稔。你的奏本朕已看过,朕大概了解,这回是你出征,便按你的意思。待朕与众臣细商之后,再度情论赏。”
顺着又忽然问道:“戎儿,战情虽明奏,但文帅此人,朕是知道厉害的,他暗中通敌卖国,不知你是怎样知晓应对的?”
守澈愣了一下,自觉这话难答,合谋一事是假意逢迎、抑或是一时不和生变,信与不信不过看心情罢了,即便说了实情此时能叫皇帝信他忠心,日后遇事想起来却难说不生疑。
这样想着,眼神就从那柱子上的雕花转到她哥哥的脸上,果然见他眉头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