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行子与木行子即将大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至半日,各路仙家皆派来僮使送上贺礼。珠玉宝器、草药仙丹、灵兽神禽摆满了圣仙府。天帝亦遣来礼、历二仙为两人打理婚事琐碎。
圣仙独自坐在房中,看着圣仙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守尘、绿儿忙着浅笑还礼,月阳携一群小仙娥安置周旋,连守澈、炽焰两人都忙碌着招呼接迎,众人脸上皆是喜庆之色。
厅堂内礼、历二仙等人正在商量事宜,说着什么“天帝未曾有迎娶之事,此便是这千年间天庭最盛大的事,定要好好操办,不可马虎”云云。
叹了口气,到底觉得自己这样格格不入,便悄声独自离了圣仙府。天界各处凡有人皆在议论此事,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无奈地思索片刻,想着哪里才有清净,到最后也只好往那老树这里去了。
坐在秋千架子上默默落泪,树仙见了也不敢劝止,果然风清云淡无人言语,真当是清净!
“去了圣仙府,众人都热闹,只独不见你,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圣仙闻声抬头,见是天帝,他慢慢走近,也在秋千架上坐下。
圣仙忙擦了泪水,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这个秋千架——可是你为我搭在这儿的?”
“嗯!”天帝抬手抚了抚秋千,若有所思,“我想你时,便会到这里来!一闭眼仿佛又能见到你当年在秋千上飘飘如蝶的身影,仿佛耳畔又听见你脚踝上的银铃声,还有你那时比银铃更清脆的笑声。”
天帝的眼神此时竟如此温柔,微皱的眉头又带着几分无奈痛楚,圣仙看了,不禁嘤嘤泣出声,倒进天帝怀中:“对不起,守戎!你让我情丝重长一分,我对他越是觉得难舍!我好怕——怕我最后还是忘不了他,怕我自己爱的不是你!”
“没关系!”天帝听了这话不知道该哭该笑。她说我长了她的情丝,可见对我有情;可她连自己要爱他都控制不住!
拥住她颤抖的双肩,下颚轻柔地抵着她的额头,不叫她看见自己的无奈。
“我可以等!我等了一千年才等到有今天,我不会就此放弃,我会继续等下去!等到终有一天,你会全心全意爱上我!而且——我也不会!也不许!再让他偷走你的心!”
声音似是无奈庆幸,似带着哽咽,又分明那么坚定,让人觉得是不容拒绝的命令,直撼动你的心神!
低头吻了吻她的泪痕和哭肿的眼:“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在为他流泪?从今天起——为我笑!好吗?”
“好!”圣仙含着泪光,哽咽地笑了。
两人相拥,她依偎在他的怀中,抬手轻轻地抚过她的长发,笑问:“怎么今日连头都没梳?”
圣仙讪讪道:“噢!忘了!”说完急忙抬手去绾长发。
天帝忽然抓住她的葇薏放在自己胸口,温柔道:“让我来!”
“嗯?”
圣仙觉得有些意外,天帝却真的为她理起发丝来。她从未曾想,握惯了刀枪剑戟的他的手可以这么轻柔,粗犷嗜杀的铮铮硬汉会有这样细心的一面。她知道他心里亦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却不知他会对自己这样小心翼翼,生怕触疼了她,又生怕弄丢了她!
折一枝花,将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简单大方,更显得圣仙瘦脸若削。又加上这几分憔悴的泪眼,说不清的楚楚可人。
“好了!我们回去吧!堂堂的五行之首成婚,你作为五行之主的圣仙怎可不在?”天帝执着圣仙的手站起来。
“嗯!”圣仙站起身,跟在天帝身后方走了两步,忽又闻见树下有悠悠酒香飘出,不由得便停下脚步。
“怎么了?”
“守戎,这酒好香!”
眉间微蹙:“你不会又想喝酒了吧?”
“不是!”圣仙怪嗔得笑笑,调皮道,“你的酒这么好,何不拿出来婚宴上用?也算是你这个天帝的一份礼!”
“可以是可以!”眉峰深蹙,若有所思,“但不是给他的婚宴上用的!”
“守戎?”圣仙面露担忧地走上前,“你还在介怀跟守尘之间的事吗?”
“不是的!”天帝微微笑道,”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我跟他之间的恩怨!”
天帝心疼地,忍不住抬手去抚了抚圣仙蹙起的秀眉:“你还记得当年你那坛的女儿娘吗?”
“嗯!记得,那是我父亲旧籍的习俗。生了女儿,弥月时埋在桂花树下,待出嫁时用以合卺、宴客。只可惜——”
“只可惜你那坛女儿娘在出嫁前,启出没多久却不翼而飞了!”
“那这酒——”
“是我偷的,我以为左相如此重视旧俗,没了那坛酒或能将婚礼延迟一时半刻,我便有机会抢你出来,谁知道你还是按吉时上了迎亲的轿子……”顿了顿,指向那树根,“那坛酒后来就被我埋在这里!”
“便是我喝的那坛吗?”
“是!”天帝掩嘴偷笑,“本想有朝一日等你愿意嫁给我时再启出来,不想却被你提前偷喝了!不过——到底也算我们同饮了一尊!”说着,笑声飞扬。
圣仙一时涨红了脸,别过脸去:“什么偷喝!本就是我的酒!偷的人是你才对!”
“罢罢!是我说错了。”天帝止住了笑,上前柔声道,“那之后我又在这里埋了酒,为防你再一时兴起,特意多备了些!所以——这酒不是给他婚宴上用的,是为你我而备的!”
“何人说了会嫁给你?我劝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大方些!早早送了人的好!”圣仙越发红了脸,赌气抬脚便走。
“那可不行!我可已与炽焰有了约定,他还等着品酒呢!你总不好——让我堂堂天帝,言而无信吧!”天帝故作严肃得冲着圣仙的背影道。
脚下顿了顿,圣仙小声啐道:“这个炽焰,就爱喝酒误事!”
看着她一副又羞又恼的模样,天帝不由打从心底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