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寿康侯一案清晰简单,很快判理妥当,有人从中调停,好歹保住了寿康侯的命,守戎又暗中施计托人,将他接到了韦阳。
寿康侯休养一阵后算是没事了,便前去找守戎谢恩,守戎见他身上还带着伤,却行这样大礼,忙放下手中公文,一面扶他回自己寝殿休息,一面道:
“本王能有今日还全赖侯爷接济帮忙,侯爷为本王获罪入狱,本王搭救乃是恕罪,哪有恩可言。”
寿康侯点了点头,道:“如今我不过是罪臣,殿下还是直呼姓名,‘侯爷’二字听着实在讽刺。”
“是本王欠妥了,那从今日起,本王唤你一声‘扬昭兄’,你若不弃,咱们兄弟相称。”
守戎讪讪笑笑,又觉得这话更是讽刺,两人从前可不是一直兄弟相称,但自从倩缘的事后,就不知不觉生分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自己心中有愧,大概他也难免不悦吧。
说着站起身来,守戎自顾进了内室,寿康侯也没多说什么,默默地跟了进去。
内室布置简单,除了床榻案几,就是刀剑甲衣,守戎撩起帷帐,便见有一尺宽的余隙;又对着墙上某处全力一推,见有一间藏卷小屋;再是一推,才最终见一条密道。
原来守戎将嬴王宫建在城内最北,又将寝室选在宫中最北,就是看中了天然成界的八步岭!
八步岭,陡峭难行,传闻车轿上岭八步而止,因此得名!
自王家兄妹来此后,守戎便叫凿山密建了一座地宫军营,先前荷塘挖土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密道狭隘,只容一人独行,守戎在前提灯让路,一面说道:
“扬昭兄,有一件事我还想请你帮忙,兵马之事仍缺银钱,但要管理韦阳的农商……这些事我实在不通,我知道扬昭兄是这方面的能人,所以还想麻烦你多费心,我想扬昭兄大概也愿意才得所用吧?”
“你的事怎能算是麻烦?说真的,你不叫我来做个废人,我心里很高兴。”
“那等扬昭兄精神好些,我便叫伯予与你商量,这里是花你的钱建的,要你瞧瞧!”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了地宫,这个地宫在外窥不见半分,只有通向内室和城外的两条密道;在内却是恢弘巨制,可容百万之兵,寿康侯当时不禁一叹道:
“上造天阁下拓地宫,这王家人的本事,真是可谓一绝啊!殿下的心思果然没有白费!”
守戎早也看出来他的疑惑,便道:“是啊,方才的密道是为方便我特制的,所以小气些,但你放心,通向外面的那条道足够宽敞,便是忽然这里崩塌了,也来得及疏散。”
“哦!”寿康侯恍然大悟道,“我还奇怪你怎么不设轻巧机关,原来却不是为了方便,也对!那墙一般重的门,除了你谁打得开?就是有几个人溜了进去,只怕也觉察不出异样,这才是最安全巧妙的。”
“是,就算从外面进了密道,等打开了门我也早发觉了,不至于措手不及。”守戎笑了笑,两人便再往里走。
地宫里声噪人乱,大家都正在忙活,只有鬼凤娘瞧见了嬴王驾到,立刻迎了上去,守戎笑问:“凤娘,赵康何在?”
无头龙、赵康、王青等人这时也过来了,无头龙道:“殿下,属下与赵将军很投缘,我们已经斩马为盟,成了哥们儿兄妹了!”
守戎笑了笑,瞧赵康果然大有不同!
从前他虽也是军人风骨,到底体面出身,愿意打扮得油面白光,注意些规矩斯文,如今却散发遮了半张脸,胡子杂乱无章蓄了一指长,又特意在眼下落了个疤,不细看真很难认得出。
赵康见守戎有些意外,便道:“殿下,从今日起,老夫姓王名育鹤,世上再无赵康!”
扬昭笑了笑,道:“将军这个年纪,和王家兄妹结义,似乎是不太像啊!”
“哈哈哈……”
众人玩笑了一阵,守戎又道:“从今日起,就由赵将军统领骁神军,凤娘为副帅,你二人练习阵法教引兵法;无头龙为虎员大将,操练兵士;王青为先锋,你兄妹四人都是本王臂膀!”
“是!”
地宫之中士气高涨,个个得用,真真是可大成之军,然而世上并无万事足,这日清晨,守澈洗漱毕正欲出门,红裳却忽然来说:
“公主,贵妃娘娘请您去一趟!”
“可我还要上早课呢!”守澈愣了愣,有些意外。
“公主……娘娘说,公主今日不必去上课了,贵妃宫中的姑姑已候着门外了。”
听红裳这语气便知这一趟不会轻松,守澈叹了口气,将头上新打的一对镂翠扁簪取了下来,起身去了。
正如守澈所料,并非好事!
高贵妃悠然靠坐在凤榻之上,一脸的不悦,见了守澈行礼问安,也并未上前,只是略略抬了抬眼,道:“庶懿公主,本宫既奉诏教养,是否该夜忧日训?”
“是……母妃善诲,女儿愿闻。”守澈装得怯懦的模样,说话的声细如蚊吟。
“本宫听闻——你最近与王宗正家的二公子往来密切,可有此事啊?”高贵妃搁了手中小扇,此时才由宫女扶着坐正。
“女儿与王二公子只是偶谈一棋,君子浅交罢了,从不敢有不当言行。”
“你若是知道什么是不当,还需本宫教导?”
高贵妃冷哼一声,又肃然正色缓缓开口道,
“既是君子,就该知道避嫌,身为公主,更应知道洁身自好。周、王两家婚事闹得沸沸扬扬,那王珵不愿娶周愫愫是人尽皆知,你却偏在此时与他交好,岂不叫人闲话?保持清誉、令人尊重是女子首要,若无德行,学什么诗书技艺都是空谈!今日本宫停了你的课要罚你,公主——可有申辩?”
“母妃说的是,女儿但领无辩。”
守澈抿着唇、眨着眼,一副惶恐叫高贵妃很是满意,她扯了扯嘴角,略觉无趣,便道:“中午之前,抄写先太后所著《内省》二十遍。”
“是——”
于是搬上纸墨,守澈乖乖认罚,高贵妃顾自走了,只留下一个女官盯着。
转眼日头烈了,守澈抄的手酸,所以想借研磨的空歇一歇,顺嘴吩咐道:“青月,研磨!”
不想,仅仅这四个字却被那女官听在耳里,她得逞一笑,悄悄出去告诉了高贵妃,再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