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洵对骆青远还是有些愧疚的,科考在即,骆青远依然卧床,他的伤现在还不能够恢复。
于是陈洵来到京郊外的杨柳庄上,看望“卧病”在床的骆青远。
正值夏季,蝉声如织,不绝如缕。
此时已是辰时,太阳升得不高,却也显示了它的些许热力,胡德赶了辆马车,行在乡间的小路上。
小路两旁绿荫如盖,相比之下还有些凉意,显得乡间空气颇为清新。
陈洵此时倒是觉得苏巧云说的话是对的,乡间确实是适合骆青远养伤。——当然不能说忠勇侯府不好,忠勇侯府虽然也是好地方,却没有这么安静。
陈洵对骆青远其实也是矛盾的,一方面骆青远救了自己的女儿陈绮罗,他是感激骆青远的,另一方面,他却挑唆女儿悔了顾淮的婚约,嫁给他,这是忠勇侯陈洵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
不过,现在女儿幡然醒悟了,陈洵倒是觉得骆青远也没有那么可恨,又因为骆青远救了女儿陈绮罗,落了一身的伤,不能参加科举考试,陈洵觉得骆青远倒是有些可怜了。
当然了,可怜归可怜,陈洵还是打心底里抗拒陈绮罗和骆青远在一起的。
“侯爷,前面就是了。”
马车平稳地停下,陈洵下了马车,早有庄子上的人在门口接着,簇拥着陈洵进了庄子,来到骆青远的住处。
的确是个好地方,何以见得?——四面竹树环合,正所谓君子竹,也倒能看出来这居住者的“正直”。竹屋一旁的小溪汩汩流动,水至清则无鱼,只能看到半片树叶顺着水流漂转,在漩涡里轻轻一环,绕着内里的小石流下去了。
又曰:君子之道,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倒是安静!
让人不由得感叹道。
四围并没有什么俗气的装饰物,进到屋子里也只是养了几丛夹竹桃,能看出被照顾的很好。
平南见到陈洵,连忙行礼。
“免礼吧。”陈洵挥挥手说,“骆公子呢?”
这时平北刚好从里屋走出,行礼回道:“回侯爷的话,骆公子正在换药。”而后他凑近耳语了几句,是什么倒没让人听见。
“好,那我便在这周围先转转吧。”陈洵十分耐心。
但说到底,他这个身份的人早就已经能判断出来轻重急缓了,当务之急绝不应该是来看望骆青远。
盯上了这些权利,和妄图篡位的,一些一些太多了的人了,他虽然也老练,但是相比较而言,陈洵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潜伏着的家伙就会有所动作,一直绷紧神经是件极为不好的事。
是人就会感受到疲惫,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也早就应该察觉到,再过于敏感的人再过于精细的心思,总归会有短板的——人只会擅长一部分。
“平北,骆青远都问你什么了?”
平北是陈洵身边的老人了,就算是知道一些事也绝对不会多说,相对于平南来说老实很多,是执行绝对化任务的最佳人选。
然而平北还未回答,平南就抢先说道:“回侯爷的话,骆公子开始还问我们是来做什么的……曾经侧面敲击过我们两个,最近也只是问一些琐事,甚至包括我们每天有没有给夹竹桃浇水之类的。”
前面的问题都在陈洵的意料之中,然而后面的那些问题听起来就无比奇葩了。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将要参加科举考试的书生问某某个字怎么写一样,违和感浓烈得让人想忽略掉都不行。
“平南,我让平北回答。”陈洵不仅没有对平南的积极褒奖,反倒不轻不重地说。
“侯爷……”平北嗫嚅着,“平南说的没有错。”
平南说得倒真是实情。刚被软禁的时候,骆青远一天几遍不厌其烦地问他们这类的问题,都被用“不清楚”给搪塞过去了。然而最近这两天,由于问的问题也不能算是什么敏感话题,他们还真的没什么理由和借口不回答。
陈洵沉默,骆青远一定是有问题的,尤其现在他已经查到,骆青远是曾第的弟子之一,曾第,这事情可是有趣了。
他的老师,曾第,曾经是朝臣之一,也算是很好的谋士。恐怕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引起了他的注意,陈洵还真的不会查得如此的彻底。
只是,曾第原本是朝中大臣,后来被贬,赋闲在家,就只是去云游四海,周游列国,谁知再回京城之后做了个道士。
而,骆青远是他的弟子,这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了,但愿一切都是他多虑了。
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没有人能逃避结果,所有人都在局内。
不错,如果如猜测的那样,骆青远这只是掩人耳目的,真实的目的当然还在于如何攻击自己这个政敌。当年曾第被贬,他陈洵可是第一号的功臣。
能挑拨到的,能鼓舞起来的,一批一批的人在此情况下盯上忠勇侯府这块绊脚石。骆青远也算是很擅长挑唆的了,至少这个结果很好:给陈洵带来了一些非实质性的麻烦。
陈洵现在是苦于没有骆青远的证据,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到骆青远这里又都很好的避开了,
平北是老人,忠心耿耿,能让他动摇的东西却很简单:家人,尤其是女儿,现在,她的女儿不知道下落。
而平南,虽然资历和平北相差无几,但因为性格关系,尤为不讨喜,陈洵也从未重用过平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总想着能够大展身手,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价值,喜欢被夸耀。
所以啊,人的弱点是很容易找到的,尤其是这样的不算是怎么普通的人。
陈洵猜想,骆青远根据曾第的指示,找到平北的家人,以此作为筹码,逼迫曾第听从他的指令,而又贿赂平南,顺便提供给他一个发挥自我的机会。
水至清则无鱼,至于骆青远想要搅起怎样一池水,亦或是这一切都是曾第的一个诡计,陈洵没有决断。
溪流向下游去,慢慢汇成小河,经过一个湖泊。
钓鱼的人甩杆,有种鱼儿最爱吃香饵,有种鱼儿最爱吃活食。
钓鱼的人甩杆。
请诸君猜猜看,这钩子上挂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