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起身,把帐本都搬到了自己的车子上。
经理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对了。”她忽然回头,“为了怕我这帐查得不准,我明天得把这件事报给廉政公署,你不如明天就陪我去吧。你不是经理么?你经手的事情,你最有说服力了……”
“沈老板。”他受不了了,“我把帐还上,就会辞职的。”
“为什么辞职啊?”她装作很惊讶,“你做得好好的,做假账的人,难道其实是你?”
“不是我,不是。”他抹了把汗,“我想跟您提很久了……”
“那好吧。”沈婉没有犹豫,“是你自己辞职的,遣散金,我不用给吧?”
他咬牙:“不用。”
“那最好。我也不希望到时候廉政公署找你配合调查啊。”沈婉翩然地上了车。
车子缓缓地开动,她的眼神也变得幽深了。
跟她斗?
她没马上报警,就已经够给他缓冲时间了。
遣散金?
抱歉,她一分钱,都不会给这个贪污犯的!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着。
过了开业的前几天尝鲜期,店里的客人已经稳定了下来。
外面下着雨,除了预约的客人之外,来的三三两两的,不过是在店里外桌吃点小菜罢了。
厨房闲了下来,沈峰赶紧招呼几个伙计筑起了“麻将城”,沈婉索性不理,坐在柜台前,只看着窗外淅沥沥的雨滴滴落。
她的面前是一整排玻璃长柜,里面放着的是一些重要客人送的礼物。
摆在最中间的,就是那瓶名贵的拉菲。
她呆呆地望着,心里有些罔然。
难道,就像若雪说的一样,自己这么强悍的人,内心其实是很女人的,很需要男人照顾的?
不,她不觉得自己需要啊。
她咬住下唇,低头看着手机。
他有她的号码。
她有他的号码。
只是,他从来没有打过给她。
她心里有些慌乱。
他对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啊?那么冷冰冰的人,偏偏对她露出了温暖的表情,还特地送了礼物过来……
可是,她不敢打给他。
万一,他对自己根本就没意思,那岂不是……
她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里。
好丢脸……
好纠结……
打,还是不打……
她就差拿多朵玫瑰花来扯了,最后一桌客人已经离开。
雨还没停,她抬起头来,差点被父亲吓出了毛病。
“爸,你在干什么啊!”
沈峰趴在她面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今晚打烊了之后,我能出去溜达一圈么?”
“外面下着雨呢。”沈婉皱起了眉。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想干嘛了。
“可是,我已经一个礼拜陪着你看店、回家……你爸爸我闷坏了……”沈峰卖起了萌,甚至,还魅惑地眨了眨眼睛。
“爸,你眼睛抽筋了?”她冷哼了一声。
他实在被打败了:“你不是有男朋友?让你男朋友陪下你啦,给老爸放放假呗。”
沈婉敏感地盯着他:“男朋友?什么男朋友?”
周围几个伙计的耳朵都同时竖了起来。
沈峰连忙捂住了嘴。
糟糕,说漏嘴了,女儿害羞了。
他嘿嘿了两声:“没事没事,我先走了啊,你负责收尾啊。”
他脚底抹油,已经溜之大吉了。
沈婉叹了口气。
这个老爸,难道就不担心她一个人这下雨天的回家不安全么?就只顾着玩呢么!
看来,刚才放纵他打那几圈,就把他的赌瘾都给勾上来了。
等把店收完打烊,时间都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沈婉仔仔细细地把每一个角落都收拾得一干二净,才谨慎地关好了门,再三检查之后准备离开。
后巷还堆着大堆的垃圾,雨水一淋,污水就到处流。
沈婉一看,太阳穴直抽。
太糟糕了,明天负责后厨的那家伙,她非逮来削一顿不可。
她抓起扫帚,快速地把垃圾扫进垃圾筒里,推到回收站去。
雨水滴答,后巷昏暗。
一堆垃圾上,还堆着一个人型木偶。
搞错!这种东西也丢她这儿来?
她伸手一抓,正想把那玩意儿丢来,一触碰到那个“木偶”的手时,她已经惊得缩回了手。
这……这不像是木偶的手啊。
冰冷的感觉,逼真的手感,这……
她凑上前去,在昏黄的灯光下,打量着那个趴在垃圾袋上的不明物体。
雨水沿着他的脸庞往下,嘴角的鲜血,顺着雨水蜿蜒而下。
沈婉被吓得倒抽了口气。
这么逼真……绝对……绝对是一个人啊!
她伸出了手,在他鼻下叹了叹。
还有呼吸!
这是一个大活人!
【9月】
不管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都必须要救他!
事不宜迟,她拿出手机,把这副情景给拍了下来,然后把车子开到了巷口,费力地把男人扛上了车。
男人浑身都湿透了,清俊的面容苍白如纸,身上似乎布满了伤痕。
她把他放置在了后座上一会,车里已经被血水弄脏了。
她把男人的外衣剥了下来,抽出毛毯把他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先生,先生……”她拍打着他的脸颊,“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男人的眼皮动了动,沈婉把自己的水壶拿了过来,用纸巾沾了一些,在他唇瓣上打转着。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我是救你的人,我叫沈婉。”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婉这才回到驾驶室,启动了车子。
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不过,沈婉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终于拨通了一个她今天一直很想打的号码。
“喂。”对方的声音稳稳的。
“容若。”她稳了稳自己的声音,“我是沈婉。”
“嗯。”他淡淡地应道。
“呃……”她把车子拐了个弯,“我想去你们医院,你现在当值吗?”
“给我十五分钟。”他也毫不含糊。
没有问任何原因。
他挂断了电话。
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这就是纳兰容若……
沈婉把车子开到医院上坡位置的时候,纳兰容若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
他身上穿着一丝不乱的白大褂,看不出表情有什么波动。
沈婉跳下了车子,朝他招了招手。
他快步地走了过来:“你……没什么事情吧?”
沈婉摇了摇头,往车里一指。
容若看见了车里奄奄一息的男人,眼眸一缩。
他回头喊了一声:“快,担架!”
他朝沈婉点了点头:“马上要送到急救室去。估计晚了,比较麻烦。”
他来不及寒暄,已经和两位护士护送着男子进了急救室。
灯亮了起来。
沈婉坐在急诊处外的长椅等待着。
她身上的血迹和污水几乎毁了整件风衣,她把它脱了下来,想塞进垃圾筒,想了想,还是抱在了怀里。
她和这个人并没有关系,一切和他有关的证据,都不能丢才是。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匆匆地走了出来。
沈婉眼前一亮,忙迎了上去:“怎么?人没事了?”
护士朝她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快?伤势挺严重的,我们要转到手术室里去缝合。”她往前走了几步,才想起了什么,回头道,“纳兰医生让我转告你,不管那人是谁,都要报警。他身上的伤,是枪伤!”
沈婉倒抽了一口冷气。
电视里那些常演的枪林弹雨在她面前快速地过了一遍,那些老大叼着雪茄,披着白衣,左青龙右白虎的模样,让她打了个冷战。
她忍不住往开了条小缝的急救室瞄了一眼。
门忽然被完全打开了。
容若走在了最前面。
他看见了沈婉,低声道:“情况不多好,伤挺重的,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他最后一句话,是贴在她耳侧说的,“马上报警,录完口供,你就走人。其他的,我解决。”
两句话,利落交代完,一句废话都没有。
他已经踏上了往十六楼手术室的专属电梯。
H市警方的效率确实很快。
十分钟不到,几位警察已经来到了医院。
“是你报的警?”
沈婉连连点头。
她把手机里的照片和血衣都拿给两位警察看。
一看到男子被剪下来的血衣上有着明显的弹孔,两人同时脸色一凝。
待到看到手机上的照片之后,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朝同僚使了个眼色,尽量平和地对沈婉说道:“这位小姐,因为案情比较复杂,请麻烦跟我们到警局录一下口供好吗?”
沈婉警觉地看着他:“可是,那人还没做完手术……”
“不要紧的,”还是年长的开口,“你跟我过去,我同事会留在这里跟进伤员病情。我们需要对你所说的情况进一步地确认,没问题吧?”
沈婉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好吧。”
配合警方调查,本也是H市市民的义务之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