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中气十足的问安让萧忱回过神来,看清楚人后,萧忱慢慢开口道“何事?”
“陛下对于和亲人选是否已经有所打算。”
萧忱想了想,这才想起来之前为了拉拢各方势力与边疆交好而摆在明面上的小舅九九:利用和亲挑起西戎、南疆的争斗,萧忱才能在萧家解决两国纷争的时候更好下手。
而那个和亲的人,现在变成了原本要去西戎的席绣送去南疆,而自以为逃过的玲珑郡主则送去西戎。
“席将军是舍不得令妹?”略略顺了口气,萧忱觉着舒畅了这才继续道“先有大家才有小家。而且,朕起先是想着席将军镇守西戎的,令妹和亲西戎倒也是成全了席将军姐妹之谊,但秦爱卿恐西戎成了他人之物,是以执意阻拦朕。朕自然知道席将军的忠心,但悠悠众口,不得不防。”
席锦听了这话默默应承下,说了几句谢主隆恩的话,便由着萧忱离去。直到萧忱离去,席锦这才站起来,不意外的看到一旁花墙的女子。想起眼前这人是谁后,席锦略略一笑,转身离去。
而玲珑在见到席锦离去后,这才露出神情来。
“怎么不继续往前走了?母亲还在陈妃那边等着我们罢?”牵着小姑娘的陈碧玺走上前来开口道。
玲珑看了看前路,又回头看看来路,最后看着碧玺手边的小姑娘,走了过去“阿玺,你先去陈妃那边,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碧玺颇为诧异的看着玲珑,随后松开小姑娘的手,走到玲珑面前。
“玺姐姐,今天我同玲珑姐姐一道回去罢。”小姑娘率先牵着玲珑的手道。
虽然玲珑知道曳儿冷冰冰的,但是手中握着的冷冰冰的手还是让她心惊了一下,但很快,玲珑小心的握着小姑娘的手“对,你先过去罢。”
碧玺见玲珑心事重重的,又见曳儿这样说了,只是点点头“好。”
见碧玺往陈妃那边走去,玲珑便也牵着小姑娘离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但玲珑发现小姑娘的手一直都是冷的。
“你捂不热么?”颇感诧异的玲珑实在忍不住的说道。
小姑娘晃晃小脑袋“我不能捂热,一旦捂热了,保护我心脏的冰会杀死我。”
玲珑一直以为这个小姑娘凭借着一双可以看透任何人的眼睛,也会看不起自己,甚至是不屑于和自己说话,但此刻见小姑娘很认真的回答自己的疑问,更觉惊讶,惊讶过后又觉得自己果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用对我以前的遭遇感到悲伤,事实上,”小姑娘见玲珑神色缓和了不少,继续道“我以前体会过大笑、大怒、大喜、大悲,已经快活过了。”
“你是什么人?我其实一直想问这句话。”两人上了马车,玲珑这才松开小姑娘的手问道。
“我这么冷,是死人,没开玩笑。”
“……”玲珑偏过脸,不在言语了。
但小姑娘却还有话说“你要死了、罢。”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后面加一个罢字,多了几分安稳的味道。
玲珑并不意外小姑娘知道自己的心思,毫不忌讳的笑着点点头“但我还是没有那种勇气,我想知道席绣会怎么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但那个弱点比之于其他人可能又是优势;同样,自己的优势相比于其他人,也可能是弱点。这世上没有什么样的嫉妒是不能放下的。”
玲珑摇摇头“说的容易,做起来多难。”叹了口气,玲珑看着仍是冷冰冰的小姑娘“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因为你要走,我和玺姐姐也要走。”见玲珑不明,曳儿继续道“两位姐姐一模一样的容貌方便做某些事情,如果不想陈国公晚年弄得个子孙凄惨,最好是玺姐姐能够离开这里,而你和亲路上是帮助我们逃跑的最好时机。”
想到了一模一样的碧玺,玲珑眼中有些火光,但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因为在玲珑看来,碧玺为人善良,不适合西戎的环境。
“你似乎,身边没有任何人,但就是知道天下所有事情一般。”
曳儿扯出一个毫无诚意的笑来—这个笑的弧度还是碧玺两指戳着小姑娘的梨涡才制造出来的一个笑—并且说道“天下事最后势必要在某一处汇集,在皇宫的路上见过那些人、听过那些事,自然就能掌握大势,而其他的大事、小事发展都不外乎顺着大势发展。”见玲珑还是不懂,曳儿继续道“好比如,前段时间席锦出狱与安宁侯离开,意味着萧家就要来京城了,也意味着这个皇帝得收敛阴晴不定的性子了,但萧忱此人变化太快,自然有人会怀疑萧忱已经不是原先的萧忱了,也就有我今日入宫见着了席锦,一个武侯世家的人。”
“席锦进宫难道不是为了席绣?”玲珑皱眉道,她之前没有听到那两人的谈话,还以为是席锦来求情了。
曳儿摇摇头,因为说了许多话,有些气喘了,在停顿了会儿,继续道“在他们认为,除去萧忱,皇室之中还是有其他人适合坐上这个位置的,且朝中重臣守着的七年之约也快到了,总要有一个好看的理由踹开萧忱去了。”
“你的意思是皇帝会下来?”玲珑听到这么一段话,消化了好长时间才能够勉强理解这么一点。
曳儿点点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除了绝对能力的人能够认为自己是最终赢家的人,其他人都会叫这自负迷了眼。”这句话似乎是在感叹,并不是说给玲珑听的,下一句话才是确切说给玲珑听的“但无论上位者如何争斗,我只能破例拉上来玺姐姐一个人,其他的人,我救不了。”
这句话虽然残忍,但想到是陈碧玺在大冬天把人家捡回来,起先小姑娘什么都害怕的时候,也是碧玺寸步不离的带在身边,甚至是大冬天的都不怕冷的握着小姑娘永远不能够暖和的手,对于小姑娘只救陈碧玺一个人,倒也没有太多惊讶。
“你要做什么是,大概不经过我也能够成功的罢。和我说这么多,不怕我将这些告诉皇帝么?”玲珑略略笑道。
“无依无据的,而且我刚才说的话太多,你不清楚内情,只怕是难以复述了。”小姑娘道。
玲珑点点头“确实,但你把这些应该说是惊天大秘密告诉我做什么?”
小姑娘想了想道“因为,我无聊了。”
“……”好一会儿,玲珑才继续道“我能知晓席绣,她会怎么样么?”
“可能是上辈子刨了人家祖坟,”小姑娘寻了个位置靠着,随后继续道“她的性格我挺欣赏的,可能老天也挺欣赏的。”
不用曳儿完全说出来,玲珑便知道了答案,颇为疲倦的点点头,两人没再说话了,马车驶向陈国公府。
回了府上,萧无心便得知有人乘乱灭口了,对此,萧无心没说什么。倒是席络听到那三个人死了,心中虽有唏嘘,但委实安了些许。
而韩明听到这消息没有丝毫惊诧,甚至是依旧回了自己落脚的笛梵,并不去看萧无心之后该如何打算。
席络见韩明离开,看向萧无心,后者脸上看得出来很明显的棘手。席络觉得心中有些愧疚,这是自山上将萧无心诓骗下来,又一次感受到很深的愧疚。
其实,那两个人的生死,也不见得就需要席络这里帮着遮掩,但,不知为何,就算席络没有和容梵敞开心扉来讲,她觉得容梵不想其他人能够知晓她的下落,这大概是因为容梵那张脸了。
凤容梵确实需要席络这边的阻拦,但她不希望暴露身份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容貌,而是陈般若。比如,此刻见着陈般若砍柴是越发的精进了,一刀下去是笔直的一条,还没有细碎的木屑,看着很是舒适。这样的柴一刀下去的时候多是歪歪斜斜或者木屑太多,而能够做到笔直且干净,则需要对手中的刀有绝对的掌握能力。陈般若的内力并不薄弱,甚至是比多数武林前辈都要深厚,但陈般若练习少,砍柴倒是能够练习他握刀的专注力,但仅仅是砍柴是不够的,如果是以前的云梵,倒是能够指教一二,但凤容梵却不可以了。
想了想,凤容梵端着书在陈般若旁边蹲下,指着书中道“这个字,是什么?”
李家姑娘的字其实还是很娟秀的,但因为注释太多,那字几乎就是最小的,又是密密麻麻的挨在一起,有些字单凭凤容梵一个人是看不清楚的。起先陈般若也不认识,在看了左右后,道“迩罢?”
凤容梵将字带进去看了一遍,点点头“哦。”然后站起来又往庭中石桌走去,此时林婶背着洗好的菜过来,先把放着青菜的背篓放在一旁大石上,随后把篮子里洗好的要炒的菜放到厨房去,见此,凤容梵取了桌上的树叶压在书里面,起身收拾了晾菜杆子后,将背篓里的青菜拿出来整齐的摆放好。
林婶还没出厨房的门槛就看到青菜已经有人晾了,转而回了厨房,从水缸里用葫芦舀了水出来开始烧点泡茶的水了。等凤容梵收拾好依旧看了八九页书,林婶拿了一壶茶放在石桌上,然后依旧回了房去了针线活儿来,在石凳坐下来开始自己的针线活儿了。
此刻虽不是盛夏,但也有些虫鸣、鸟叫的,三个人多是沉浸于自己手中的活儿上。
“三宝!”凤容梵的一声喊,给陈般若惊吓的抖了一下,
“怎、怎么了?”
随着陈般若的话,林婶都止不住的看过去。
而凤容梵见陈般若渐渐恢复正常,这才指着陈般若的头顶道“刚才你头顶冒烟了。”
“……”陈般若哭笑不得,他想了会儿,可能是他刚才太专注了,以至于内功运转来着,便解释道“梵姐姐,江湖人把哪个叫三花聚顶……”
“只是冒着青烟,何来三朵花。”凤容梵不认可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