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午日时分的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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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罗当然深知，自己一旦拥有了那支金制蝴蝶步摇，她原为姬尊的身份，就会发生本质改变！
红色的长发盘起，那是漩涡一族女子成为人妻的重要标志。佩戴簪子，是平民女子；佩戴银制蝴蝶步摇，是王妃；佩戴金制蝴蝶步摇，就是……皇后。
所以，仁华皇后的意思，是希望自己也能成为皇后，即未来的天皇，如今玉女宫宇助太子的玉女宫……绿罗皇后吗？
心一颤，手一抖，脸一烫，绿罗第一时间就认为自己是不是幻听？还是想多了？
她也终于明白之前仁华问自己想要嫁给何人的问题，那时她因不太懂而未即可作答，仁华也不再追问，转而说起了桧扇，才把话题引到了这方面。
嫁给宇助哥哥，成为他的妻子？他的皇后？
“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涡之国必须族内通婚，以此保持血脉纯正……”仁华微笑道：“除了同父同母、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亲兄妹、姐弟不能结婚外，旁系都可结为夫妇，你和宇助，不正是表兄妹吗？
仁华直接道破，令绿罗猛地掩住了小嘴，失声叫了出来，粉扑扑的俏丽脸颊被她的绛红色和服染得红灿灿的。
这一幕让无奈浅笑的仁华用桧扇掩住红唇，于扇面上点映出她唇上浓浓笑意的疏影，温柔地调侃道：“哎呀，反应得这么激烈啊？”
“母后！！！那个……我……”绿罗羞得越发无地自容，两只小手捧着她红得快滴出血来的粉嫩双颐。
少女见眼前的仁华以桧扇为掩映，露出一双写满了然的莹澈清眸，忽觉自己的心事已经被她完全看穿，遂草草地行个礼，拔腿就跑，连路都不看。不料在门口处，很滑稽地与一个神色匆匆的宫女撞到了一起。
“奴婢该死！姬尊恕罪！”那宫女仓皇地扶好险些倒地的绿罗后，吓得跪在一旁赔罪，绿罗哪有心思计较这些，一溜烟地离开了绮云殿。
仁华一边摇着桧扇，一边冲那位看起来三十出头，颇有姿色的宫女，温言道：“无妨，佳子，你起来吧。本宫都看清了，绿罗被你及时拉住，没有事。这也不怪你，是那孩子性子急躁，不当心脚下。”
“谢皇后！”佳子起身谢恩后，快步走近仁华的身边，又小心地看了看四周。
佳子伺候仁华多年，性格稳妥谨慎。她与元朔天皇的贴身侍卫漩涡恒一是夫妇，二人一个伺候天皇、一个伺候皇后，忠心不二，深受信任。
多年的主仆情谊，让仁华很快就看出佳子有话想单独和自己说。而被仁华自己支走的其他宫女，现在就在绮云殿外侍候着，很容易就听到内部的一举一动，便招了招手，示意佳子凑近……
然而，仁华纤手中原本徐缓晃动的桧扇，在佳子的附耳低语中，倏地一松，滑落在红木桌上。
只见扇中的自己才15岁，永远都笑得那么甜美动人，更感受不到人间的各种祸福难料的变数，可现实的她却再也挤不出任何像扇中发自内心的明艳笑容了。
仁华发出了一声清风似的叹息，垂目烟视着儿子亲自为自己画在扇面上的少女时期的自己。
此时的她倒是羡慕画中的她，至少那时的自己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姬尊，而非如今需要权衡再三、顾全大局的皇后。
待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后，仁华倏然起身，佳子立马上前搀扶着她。主仆二人向绮云殿外走去，佳子小心地低声问道：“皇后，是去太医院？还是……玉女宫？”
玉女宫是议政大殿，堪称皇居的核心地带，也是天皇平时处理政务的地方，一般不让女眷入内。
唯有在逢年过节时，皇室两脉的皇后、王妃、姬尊可穿盛装露面，小聚联谊，其他贵族女子则与此地无缘。
但她们在玉女宫中也有暂时的栖身之所，即玉女宫东西两个偏殿，分为东西紫宸殿①，是接待宾客的地方。
“既然天皇正在紫宸殿招待八大贵族的代表们，那本宫该去何处，你明白。”仁华冷冷道，薄冰似的容颜冷意逼人。
佳子点点头，不敢多言。只觉得身边这位美丽尊贵的女人，素来温和若水，很少像此刻这般凝重如霜。
……
“好激动啊，过会儿就要见到宇助太子了！”
“听说宇助太子是全国一等一的美男子，不仅外貌美若云霞，气度风流倜傥，还谦谦有礼。”
“哼，你们就是馋人家的脸呗。据我所知，宇助太子不光长得俊美风流、性情温润如玉，他也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把切刃造这种兵器，使得出神入化！”
“对了对了，说起武艺，青龙宫雍珏世子擅长骑射，拥有‘百步穿杨’的美名。而且，他也是一个小帅哥呢！”
“雍珏世子再帅，也不若宇助太子能用‘美’来形容。真正的美少年，指的就是太子殿下啦。”
“是啊，宇助太子何其杰出。这次平定东部长崎城白虎宫一脉的叛乱，他亲自出征，深入敌营，大获全胜呢！”
“正因如此，我前几日一听说是在首都十全城举办礼迎，需要各贵族出人观礼，我就软磨硬泡，让父王特许我从北部的北道城赶来哦。”
“哦，原来你是玄武宫的姬尊？我是空陈宫的的姬尊，千里迢迢，也是为了目睹偶像风采。”
“那你们说……太子妃，即下一任皇后，会是我们当中的谁？”
……
整个皇居的正门在南部的建礼门②处，天皇即位式、受冠礼、立皇后、立太子、节会等重大仪式，通常在这里开展。
此次宇助亲征归来，在建礼门被礼迎，足见这场仪式多么隆重。建礼门上是一座城楼，向南再走上几十米就是二重桥。
不过，刚才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女生的言语，就发生在本该庄严肃穆的建礼门的城楼的东边。
这些小女生其实也是贵女，各个盛装打扮，期待能尽快见到今天的主角，即那位传说中能用“完美”来形容的男子——玉女宫宇助太子。
很不幸，身为姬尊的绿罗也只能淹没在那一群女眷中，被她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心烦意乱。
作为元朔天皇和仁华皇后的养女，堪比皇室姬尊的她，向来不屑与那些亲王之女多作言语，更何况她们兴致勃勃谈论的对象……竟然是她的宇助哥哥！
在涡之国，对贵族之女的称呼皆为姬尊，不似皇子般分明，必须分为天皇之子为太子，亲王之子为世子。
因此，唯一能凸显姬尊身份尊卑的，就只有宫号了，即零无宫和玉女宫。然而，绿罗虽是养女，可为纪念被覆灭的朱雀宫，她依然沿用朱雀宫的宫号。所以，她还是亲王之女，和那些普通的姬尊并无本质区别。
嗯，她倒也不是嫌弃“朱雀宫”的宫号，反正……她心里就是不爽！
尤其是一听到那些女孩张口闭口地喊着“宇助”的名字，且面露红霞，甚至幻想未来的皇后时，她觉得心像被一只猫咪挠来挠去，痒痒的很！
但她们到底是贵族出身，整体教养还是很高的。
像绿罗这些花一样俏生生的女孩们，尽管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如何迷人的宇助，也不会真的犯花痴到极致，胆敢当场说宇助是“她的”。至于绿罗，她就算再怎么脾气不好，也不会真的发火……
等等，发火？她为何要生气？
越想越气闷的绿罗，也难理清她莫名其妙的小情绪，可就是不愿再和那些不停地谈论宇助的女生们多相处。
只见少女一边揪着自己的绛红色和服，一边对身旁随行的万晴郁郁闷声道：“万晴姐姐，这里人太多，闷得慌！陪我去西边，人少些。”
“姬尊，东边是专门供女眷站的；西边是亲王和世子站的，男女有别，去不得呀。”万晴为难地弱弱道。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的顾虑，那就陪我下楼转转。”绿罗想了想，嘟着粉色的小嘴，看向了城楼正中间空荡荡的位置。
那是给天皇和皇后准备的，此刻太阳当头，午时已到，他们不仅没有按时出现，就连不远处宇助的人马也不见踪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上挠痒的猫儿是没了，密密麻麻的虫儿倒开始啃咬起她尚未缓和的心。绿罗在万晴的搀扶下，心乱如麻，悄悄转身，走进了楼道。
难道……是宇助哥哥出事了！！！
绿罗的脑中轰然一炸，比起身在戒备森严的皇居中的养父养母，归途中宇助的安全才是最可能出岔子的！
“宇助哥哥……”绿罗只觉得头晕眼花，脚下一层层的灰色台阶，于她的眼中都摇摇晃晃，重重叠叠，分不清边际与数量。
“姬尊！”最终，绿罗因过度忧心忡忡而冷不防一个踩空，还拖累了身旁正常行走的万晴。两个少女一时无法站稳，即将滚下楼梯。
“小心！”突然，一阵光是听着就充满了元气和朝气的清朗男声，在若闪电般急速、稳稳地拉住了她们各自手臂的同时，戛然落下，可见速度之快。
紧接着，绿罗和万晴被那人扶到了一层楼道处。待她们站稳后，他才放开了她们的手臂，随即冲仍惊魂未定的绿罗单膝跪下，礼貌道：“刚才失礼了，请绿罗姬尊恕罪。”
“您是……”绿罗这才回过了神，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衣着不俗，却未曾束发，任由鲜红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的少年。
“姬尊不认识我，我却认识姬尊。”那少年在抬头的一瞬间，让一旁的万晴忍不住掩嘴惊叹，墨蓝色的明眸里忽地闪过一丝似是惊讶的炫光。
少年利索起身，毫无拘束的鲜红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优美飞扬，灿若赤光，流彩绵长，一如他相得益彰的俊逸面容。
他朗然一笑，冲微微瞠目的绿罗自信地说道：“在下，青龙宫雍珏世子。”
【注释】
①紫宸殿：参考日本京都皇宫的紫宸殿，是皇宫主建筑群中的主要建筑。宽大雄伟，肃穆端庄。殿前是宽广的庭院，被称为“南庭”。
②建礼门：参考日本京都皇宫的建礼门，是天皇圣驾通过的门，在京都皇宫紫宸殿的正南面。后来，一些来访的外国国王、总统等国宾到此，也可把门打开，由此通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