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在桥雾都徘徊了许久的阴霾终于消散。
公交车在终点站台前刚停稳,随着司机不耐烦的催促声,一个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了公交车,引起了人们一阵窃窃私语。
“这地方可是整个桥雾都有名的住宅区……”
“谁知道呢,这个少年穿着朴素,谁不知是不是个隐形富豪呢……”
“我……”
“又是这样……”少年扶着额头,面无表情下了车。
少年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岁左右,身穿不合年龄的黑色简易西装,留着现代罕见的长发,两股较长的头发垂在面前,后面是一个只编了一半的辫子,没编上而散开的头发随风飘浮。但最令人注意的,是少年虽然秀美英俊但却不太和谐的脸,虽然表面带着微笑,但却有一种令人惊悚的冰冷。
车站后,一幢幢具有乡村风情的精致别墅散落这一片人造密林之中,置身其中恍如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宁静幽远的感受令人神驰。
予冬夏踩着鹅卵石小道往里走,这些别墅平实而精致,显得自然、轻松、休闲,与小区的平台水榭,回廊相结合,呈现一种乡村风情的生活格调。
“既传承了中华传统建筑的精髓,又保持着传统建筑融古雅、简洁、富丽于一体的独特艺术风格。“巴山夜雨”,果然不同凡响。”予冬夏赞叹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
“冬夏,一周后的交际宴,希望你能去一下。”
“为何是我?”
“那是桥雾都贵族子弟的交际宴,你去交几个朋友,也好对你的未来做一下准备。”
“和那些天真得可爱的贵族子弟?你开玩笑吧!”
“冬夏,我知道你的思想深度已经超越了同龄人十多年,但你毕竟是个孩子……”
“对了,交际宴后,帮我一件事……”
……
“真的是,这次又被她逼着来了。”想着一周前的事情,予冬夏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
“跟这些利益化没脑袋的贵族少爷小姐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去蹭蹭吃的,然后就去……”
别墅里传来欢快的小提琴和和悠扬的钢琴声,予冬夏推开中世纪古朴的门,音乐声,欢笑声,以及浓厚的香水味像潮水般扑来,予冬夏被呛到咳了好几下,这时才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堂皇富丽的大厅上,吊着蓝色精巧的大灯,灯上微微颤动的透明玻璃珠,配合着发着闪光的地板和垂下天鹅绒的蓝色帷幔,给人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
中央放着一张长长的餐桌,上面摆满了水果和各式各样的点心,先到的宾客在那里享用美食,但更多的是三五成群的聊天。
虽然这里面都是一些只有十多岁的孩子,最大也不过十六岁,但在吃点心时做作的姿势,浓妆艳抹的装束,以及聊天时互相攀比的眼神和嫉妒,都印在了予冬夏的眼瞳中。只不过是一些没有成年的孩子,居然露出了只有在大人在竞争场上的才有利益性和成熟老练。
看着几个贵族小姐对自己的打量,和几个调皮男孩对自己的嫉妒和不屑,予冬夏面无表情转过身,这地方,他本就不该来。
人差不多到齐了,贵族少爷小姐们相互面对面站着,嘻嘻哈哈闹闹哄哄跳起了蹩脚的交际舞,步伐之乱,动作之别扭,极像一群小丑在逗人发笑。予冬夏走到餐桌旁,正用银盘子乘了几块黑森林蛋糕,却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人。
一个男孩托着下巴坐在价值不菲的金丝绒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少年典型的东方长相,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留着齐耳的中长发,穿着普通的黑色礼服,有着优美如樱花的嘴唇,细致如美瓷的肌肤,完美的轮廓,他宁静地望着天空,澄澈的眸子中有着一股令人难以察觉的哀伤。少年没有女人秀气,也没多少少年的刚强和粗旷,但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超越世俗的美丽。
“他应该就是,伊家的少爷伊星璇吧……”予冬夏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看照片核实。“看来是的……初次见面应该说些什么呢……算了……先打一个招呼吧……”
予冬夏走过去,挤出一个蹩脚的笑,“你好啊……”
少年礼貌回礼,但看见予冬夏时,出乎意料吃了一惊,眼中闪过一道说不透的情感,很快就恢复正常,“你好,我是伊星璇。”
“如果没记错,阁下是陈英大人的独子予冬夏吧。”
“是的。”
“阁下已经来到这,不如先在这里玩玩,我们稍后再谈?”
“不用了,要事要紧,这种地方。”予冬夏面无表情。“我不屑来。”
“哎呀呀,还真是不尽人情呢……”伊星璇叹了口气,“像你这么小就这么“郁郁寡欢”,今后会早点变成老头子的……”
“……”
“好了,阁下没兴趣在这里待着的话,我们就直接回家进入主题吧。”伊星璇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不在这再待一会……”予冬夏愣了一下。
“我和你一样,都是被逼过来的。”伊星璇转过身,微微一笑,“这些事情我没兴趣。”
随后,他眼中的那一抹深邃,并未进入予冬夏的眼睛。
一座庞大的古宅坐落在“巴山夜雨”的中心,哥特式的黑色风调和旁边的田园风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如同高贵的王者一般,不可冒犯,令人心生畏惧感。
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青年走过来,对着伊星璇微微鞠躬,“少爷你好,老爷等候你多时了。”又躬身向予冬夏问道,“请问是谭公子吗?”
“是的,请问你是?”
予冬夏微微躬身表示回礼。
“先生派我来接少爷和公子,请随我来。”
青年伸手示意,带着两人推开别墅的玻璃门,“请进,先生在里面等着你们。”
“谢谢。”
可以说,刚才的交际宴和这个古宅来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有的家具装饰都极其奢华贵重,一个待客厅就大得赶得上学校礼堂的舞台,金丝楠木和红木的柜子上摆满了巧夺天工的工艺品,虽然数量多,排列也并不整齐,但是却有一种奇怪的和谐感。
阳光从落地窗射下来,照在家具和工艺品上,没有庸俗感,反而感觉置身于仙境一般。
“是谭公子吗?”
予冬夏回过神,对面的金丝楠木木椅上站起来一位老者,笑呵呵看向予冬夏,“我是你的伊叔叔!”
“叔叔好。”
予冬夏微笑鞠躬。
看着予冬夏别扭的笑,伊叔叔也是吃了一惊,但伊星璇走到伊叔叔身边,俯身说了几句,伊叔叔的眼睛中闪过一道惊讶的光,像是明白了什么,笑容更加和蔼可亲。
伊叔叔身着唐装,已经年过四十,头发纹丝不乱梳在脑后,身体挺拔,眼神沉稳而平静,一副成功企业家的形象。
伊叔叔上下打量他,赞赏点点头,“英气十足,小小年纪就可以协助警方破案,被侦探界称为第一天才的谭公子果然不一般。”
“叔叔客气了,谭公子这个称呼太过于尊敬,晚辈承受不起。不知叔叔让家母来到您这里,是为了干什么?家母工作忙碌,特意派晚辈来这里,希望您能告知。”
“哎,陈爷和我真是心有灵犀。”
伊叔叔哈哈大笑,笑容亲切爽朗,“其实这次,我邀请的人就是谭公子你。”
“我?”语气中有些意外,予冬夏却是微笑,“如果是商业上的事情,爷爷还是和家母谈为好,我就一个准初中学生,又怎么可能帮上您呢?”
“并不是商业上的事情,而是想要谭公子你……”
伊叔叔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平淡说出,“帮助破案。”
“破案?为什么不请专业巡警?他们有高端的仪器和设备,会使您烦恼的事就绝对不会是小事,为何要请我这个只是被警察局认可的晚辈?”予冬夏心生疑惑。
“我不知道,但是这件事我感觉,我不能报警……”
伊叔叔脸上流露出难言的神色,“说来话长……”
“有没有听说……”
伊叔叔欲言又止,似乎求助似的看向伊星璇,但伊星璇却面带警告的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继续喝茶。
“哎……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
这一切被予冬夏收在了眼底。
“伊叔叔请说,小辈会自己评定。”予冬夏向伊叔叔点了点头。
“我也是,目前还不能说明什么。我只先听听发生的事。”伊星璇也笑着回答。
“真不愧是谭公子。”伊叔叔赞赏地说,“最近社区里很多孩子说见到了地狱判官,闹得整个“巴山夜雨”人心惶惶,再加上几件奇怪的事情,就连一直无神论者的我……都快要相信了。”
“地狱判官?”
“没错,就是这个。”
伊叔叔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予冬夏,予冬夏接过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上面全是红黑色调,画的都是一些如同地狱一般的恶鬼图,类似于芥川老师笔下日本画家的《地狱变》,令人不寒而栗,不由得心生寒意。
中间有着用红色不明液体写的几个大字,“下一个,就是你,准备好。”
微微凑上一闻,予冬夏微微叹了口气,“有一股老板牌红墨水的味道,是人。”
“我知道。”
甘爷爷像是叹了一口气,“但这件事情也太邪门了。”
“叔叔,请您详细说出。”
“好的,社区里有好几个孩子都在傍晚奇怪的失踪,并且在第二天早上都会准时躺在家门口,有的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已经精神失常送到了精神病院。有的则是手腿脱臼,或者直接骨折……他们醒来之后都会说一句话——地狱判官!他来了!他看见了你做的恶事!放心,他很快就要找向你了!”
“会不会是孩子们之间的恶作剧?”这些所谓贵族其中不缺乏将人命看为草根的人,有时候有了些乐趣,说不定把人打成重伤也可以理解。
“不可能,那些孩子的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巴山夜雨”谁会是没点家世,出了那样的事,他们报警派警方打量调查这件事,但都一无所获。”
“那些精神失常的孩子,有的能结结巴巴说出那个地狱判官的形象。”伊叔叔闭上眼睛,“他住在无间地狱,来无影去无踪,身边有很多相貌丑陋的小鬼,旁边开满了猩红色的彼岸花……旁边似乎还有血河,里面有着相貌恐怖的干尸,正在其中呻吟挣扎……”
予冬夏眼中浮现出了一个地狱画面,血河中的干尸努力向上爬,但也不过是徒劳……最后被自己的同伙踢下,再次滚落于血河之中……
“一个孩子说谎值得怀疑,但这十多个人都说出了一样的环境,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阿叔,你的意思是,这些见到地狱判官的人,没有一个丧命的?”伊星璇插话。
“是的。”伊叔叔点点头,“这也是警方不会派大量精锐警员的原因,毕竟这巴山夜雨……大部分富人都臭名昭著……”
这时候,一个青年进来,在伊叔叔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伊叔叔的眼睛睁大,愤怒地说,“这些人!他们居然……”
“阿叔,怎么了?”
“刚下几个家长收到了地狱判官的信,怕是我刚刚开启的项目要停工了。这件事需要我马上处理,你先住下参观参观,想到了什么线索要及时告诉叔叔。星璇,招待好谭公子。”
“好的叔叔。”
“谢谢叔叔。”
予冬夏礼貌躬身送别。
伊叔叔拿上公文包匆匆出门,伊星璇叹了口气,“哎,估计这事只有我们管了。”
“为何?”
“这归于一个很长的故事,大概在二十多年前,巴山夜雨初建,当时这里其实是一个普通的生态村庄,但新上任的市长却吞了开发商的黑心钱,对于开发商对所有村庄村民的态度不闻不问。当年听说,有些村民因拒绝搬走,有的被生生打死,当时有很多打抱不平的警察和官员,却也因为这些原因降职,可以说在那一刻起,这个巴山夜雨就臭名昭著了。”
“你是说,这个地狱判官的做法,是为了恐吓和威胁?”
“是这样的,但我觉得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楼梯上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一个少女走了下来。
少女和伊星璇相仿的年龄,身高修长,身材纤细,身着褐色的风衣,其腰的黑发带着微卷,目光却炯炯有神,五官中有着男人的刚强坚毅和女人的阴柔,并不算有多绝色,但无论男女看上一眼,都会深陷其中。
“唐纤纤,你来干什么?”伊星璇扶额,似乎对少女很头痛。
“我怎么就不能下来了!”少女从高达五米的楼梯上轻盈跳下,落地轻而无声。“你又想瞒着我去干那些危险的事,肯定要我保护你啦!”
“唐少宗主,唐大人,唐大姐,姑奶奶求您别烦我了行吗?”伊星璇无奈,“你从川蜀一直追我到了世界各地,这样你真的不嫌累吗?”
“不啊,真的很好玩的。”唐纤纤走到伊星璇身边,不管不顾坐下,“有人还会给我包机票,酒店,还带我到处玩,这样多省钱啊!”
“但我真的很绝望啊!”伊星璇已经欲哭无泪了。
“没事,适应就好。”
“你……”看着唐纤纤想要挽住自己的手,伊星璇内心一个激灵,赶紧抽出了手臂。
“我劝你不要乱来!”
唐纤纤失落的垂下手臂。
“咳咳,唐少宗主,现在我们在谈正事,如果你和伊星璇有什么恩怨,一会再说吧。”看着两人的表现,坐在一旁的吃瓜群众予冬夏都看不下去了,赶紧出来打圆场。
唐纤纤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
“诶?你就是陈爷的孩子谭……予冬夏?”唐纤纤站起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向予冬夏拱了拱手,“在下唐门少主唐纤纤。幸会幸会,久闻予冬夏大名。”
“少宗主认识我?”
“直呼本命即可。阁下的母亲可是唐门的客卿,而且予冬夏阁下几个月前的大战可是传遍了整个武界,作为四大门派之一的唐门,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
“过奖了过奖了,在下不过是运气而已。”
“请问唐少宗主此次前来……”
“来查地狱判官的事啊,我就是来揭开是哪个人要来装神弄鬼。当然顺便……”
她意味深长看了伊星璇一眼。
“对了,楼上有一个人,想要见谭公子。”
“是谁?”
“你上去就知道了。”
“找我的?”予冬夏很疑惑,谢过唐纤纤后,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