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和亲遭劫
她绝望了。这是噩梦,她今晚一定是在噩梦中还没有醒过来。眼前天地昏暗了,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身躯摇摇欲坠。
南宫彦伸手来扶风离,她却是使劲一推,自己扶着殿中的大柱站稳,冷冷地怒视着他,继续哭喊道:“他是你的兄弟,他是你的亲兄弟!你为什么杀他?皇位你已经有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帝王之家,没有兄弟情分。”南宫彦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淡淡地道:“若是今日我和他的地位及处境对换一下,此刻躺在血泊中的就会是我。”
“呵呵,帝王之家,呵呵……”风离凉凉地笑了起来。
冰冷的皇宫,无情的帝王。呆不下去了,再也呆不下去了,她再呆下去会疯掉的,一定会疯掉的……
整夜无眠。南宫彦派人将一切都处理了以后,并将风离移到了另一处宫殿,依旧是重兵把守。
“来人,快来人,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风离在殿中来回走着,几近崩溃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曾经太后给自己的那三颗明珠,她曾说过,有这三颗明珠,就可以答应自己三件事的。
可是,她现在不能出去,根本没办法见到太后。喊的声嘶力竭,终于累了。她颓唐地坐在大殿中间的冰凉宫砖上,看着夕阳渐斜,心灰意冷。
晚膳被宫人送过来,她也是一动不动。直到不知何时,殿外侍卫和宫人低声恭敬地喊着:“公主殿下万安。”她才蓦地惊醒,抬头,安宁公主纤秀的身姿刚好出现在殿门口处,缓步踏了进来。
风离呆滞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立即起身,奈何坐的太久,腿脚都酸麻了,而且一天未进食,头晕目眩,差点又要倒下。南宫安宁一脸担忧,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阿离妹妹,你没事吧?”安宁公主见她脸色苍白,便蹙起弯弯的秀眉,忧心地问道。
“安宁姐姐,你要帮帮我,我快要疯了。”风离一把抓住她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地恳求道。
“我近日陪着母后出宫祈福上香去了,回来都听说了这些事,皇兄的做法,是有些过了。”安宁扶好她,柔声地道。
“安宁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我。”风离眼里含着淡淡的泪花。如今,这宫中,也只有安宁公主,能让她有一线希望和温暖的感觉了。
“可是,我也劝不动皇兄啊。今天来这里见你,都是央求了好久的。”安宁说罢又轻叹一声:“王兄一向都是温和通融之人,此次不知怎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
“我知道,我不为难你,你只需帮我带几样东西给太后,便可以了。”风离道。
“这个没有问题,你要我带什么?”安宁问道。
于是,风离便将那三颗明珠交给她,然后,咬破手指,又写了一份血书,三个请求。安宁蹙着眉头,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点头,安慰了她一番,便去了太后那里。
当夜,太后便将南宫彦唤了过去,拿着那份血书,递给他,然后叹息道:“彦儿,你一向是冷静睿智的孩子,今次为何这么不理智呢?”
“母后……”南宫彦拿着那张血书,眉头紧皱着,却又欲言又止,黑眸里光芒微黯,死死地盯着那血书上殷红的触目惊心的字迹。
风离在血书上,写了三个请求。其一,将南宫麒厚葬,以旧太子身份,敛入皇陵。其二,请皇上以后宽爱臣民,仁义治国。其三,放她离开,和亲北国。
“南宫麒已经死了,如今你的皇位不存在任何威胁,将他厚葬入陵,完全可以。”太后望着他道:“第二条也是正常请求。至于第三条,百年太平,是天下大事,母后不能任你冲动胡来,风离和亲之事,就这样定了。你下旨封她一个公主之名,和亲北国。”
南宫彦还是定定地望着那份血书,抿唇不语。那血红的字迹,字字惊心,在昭示着她想离开的心有多么的坚决。阿离,阿离,你对我已经没有半点情分了吗?
“彦儿,天下为重。母后不知你什么时候,竟对她起了心思,但是,你走到今天不容易,一定要慎重考虑。”太后望着他,深深劝告:“况且,你对她,只是单方面一厢情愿,她若是对你有意,何苦写下血书,要求母后兑现当日诺言?”
南宫彦紧紧揪着那张血书,揪的那锦帛几乎破裂,眸光闪烁着,看不清楚心中所想。
“长痛不如短痛。你是一朝帝王,万民景仰的天子,要拿得起,放得下。红颜祸水,这样的女子,得不到,便是祸害。若不是北国皇帝要求她去和亲,母后若是早些知道你的心思,恐怕会想办法除去她。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闻言,南宫彦目光猛地一滞,沉默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风离所住宫殿,附近的侍卫全部撤走。然后,圣旨昭告天下,封风离为皓月长公主,于十日后,以公主之仪,和亲北国。
皓月当空。终于不再被软禁了的风离,脸上才有了笑容,与南宫安宁在御花园中散步谈心。
“阿离妹妹,这次要嫁人了,不知你那夫婿,北国皇帝,是怎样的一个俊秀男子。”安宁为了缓和她这些日子的郁闷,也开起她的玩笑起来。
风离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些赧颜地低下头,轻声道:“其实,我……见过他。”
“见过谁?”南宫安宁猛地醒悟过来,不敢置信地睁大美目,问道:“你是说,你之前见过北国皇帝?”
“嗯。”风离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安宁紧紧盯着她,瞥见她尴尬的神色,便有些了然,笑问:“如此说来,你并不排斥他,他人很不错吧?”
风离脸色更红,垂目颔首。
“那可真的是天赐良缘啊!”南宫安宁叹道。“我之前还惋惜将你嫁去异国,嫁给一个陌生人,怕你会受委屈呢,如此看来,倒是不用担心了。”
“其实你也见过他的,就是我带你出宫的那次。”风离轻声道。
“啊!难道是大街上遇到的那个?”安宁轻呼一声,然后看到风离羞赧的神色,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了,看来,你去北国,还如了你愿了。”
“你还敢笑我?上次带你去无涯谷,你还不是看君无涯看的眼睛都直了!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对他有意思,芳心暗许了?”风离被她说破心事,有些急了,便也笑话起她来。
闻言,安宁秀美的脸,顿时通红了,轻嗔一声:“你胡说什么,才见过一次面而已。”
“见过一面又怎样?你若是喜欢他,我帮你们撮合撮合。”风离瞧着她双颊嫣红,心也愉悦起来,所有不快都抛开了,笑道:“我跟他很熟,你说说嘛,说不定我真的能促成一段佳缘呢。”
“阿离,我不理你了。”安宁轻轻一跺脚,捂着发烫的双颊,跑开了。
“我是说真的啦。”风离笑着追了过去。
“不理你了,阿离太可恶了!”安宁笑着跑的更远。
“真的,真的!”风离追了上去。两个女子在月下的花园中追逐,嬉笑着。
不远的花树下,南宫彦一身明黄袍子,静静立在那里。望着洁白月华洒了一地,两个纤秀的女子越跑越远。他抬头,望向夜幕,轻轻叹息。
皓月长公主。皓月,皓月。从今以后,当我抬头望向长空明月时,那皎洁的月儿,便是你,便是我思念的方向。
今天是南朝百姓举天同庆的日子。
皇上新封的皓月长公主,将嫁给北国的新帝王。百年太平,简直就是无人不喜。因此,南朝百姓,对这个皓月长公主,都感激不尽。
皇家对此也是极为重视,以公主之仪出嫁,办的极为隆重。从皇城的应天门,到东华门,一路官道,都是朱红大毡铺地,光是仪仗和侍卫队就有千余人。
按南朝风俗,仪仗队是傍晚时分开始启程。暮色将至前,整个天空都被绚烂的霞光染满,金光万道,映亮众人满是喜色的脸。人人皆道天显吉兆,皓月长公主是南朝之福。
礼乐中,风离穿着大红色金丝绣凤的华服,在几名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绚丽华裳仿佛也被霞光照染,随着一步一步挪移,迤逦在身后几尺之长的裙幅上,金丝绣线流动若水波荡漾,流光溢彩。三千青丝,乌黑光滑如绸缎,绾成精美发髻,风鬟雾鬓,斜插一枝碧玉瓒凤钗,一串晶莹骊珠垂如流苏,摇曳生姿。
回眸一笑百媚生,嫣然一顾倾国城。
人人静默,只盯着这个若九天神女下凡,绝色容颜,高贵优雅甚至胜过当朝皇后的女子,个个瞠大了双目,两眼发直,屏神静气,生怕惊吓了她一般。
风离走到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南宫彦和一身凤服的皇后风雅身前,盈盈行礼跪拜。
南宫彦满脸沉静,黑眸深沉,眼底却有着似惊艳,似痛悔,似忧伤,似眷恋,似割舍一般的流光不停地转换。他微颤地伸手,扶起了她。
平日里,总是素面的她,此刻,白皙柔嫩的肌肤上微施粉泽,双颊如染上一缕淡淡烟霞,妖娆妩媚。秀挺的鼻梁如美玉精雕细琢,柔软的唇若两瓣桃花,微微弯起,带着淡淡的,几若不见的一丝笑意。清幽双瞳,澄澈明净,盈如秋水,顾盼流转,熠熠生辉。
他看的几乎痴了过去,旁边的皇后风雅,目光发狠地盯着风离。
昨夜风离去找过她,给了她解药,并对她说,从此,她便可不用再担心任何了。可是,她却知道,风离虽走,南宫彦的一颗心,也从此再无着落了。转目,果然瞥见南宫彦的异样,她轻轻咳了一声,唤回了他神游的理智。
南宫彦这才不舍地放开了风离的手,定定地凝视着她的双眸,努力压抑住心中的酸涩,淡淡开口道:“希望皇妹此去保重,一路平安,从此为南朝与北国和睦作出应尽之力。”
“谢陛下隆恩,皓月当谨尊陛下圣谕。万岁,万岁,万万岁。”风离行礼跪拜,不去看他眉间的挣扎。
南宫彦对着她的淡漠疏离,心中微微苦涩,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又看了她许久许久,仿佛要铭刻在心一般。终于,还是心中暗暗长叹一声,涩然地道:“时候不早了,启程吧。”
“吉时已到,启程——”礼官立即扬声喊着。风离便在宫人的搀扶下,上了百宝凤车,仪仗在前,侍卫两侧,缓缓离去。
他觉得眼睛有些干涩,望着她远去的车队,心中也彷徨落寞。她和他,从此天涯各处,再不相干。
仪仗车队,一路缓缓而行,都是顺利平安。
行走了两日,第三天傍晚,到了南朝与北国交界的一处偏僻地境时,风离也有些倦了,靠在马车内的锦垫上,阖着眼睛休息。不知什么时候,马车仿佛被什么磕碰了一下,停了下来。
风离惊诧地睁开眼睛,耳旁听闻马车外有慌乱动静,有人喊着:“不好了,有劫匪!”
那一声呼喊,让整个沉静的车队仿佛炸开了一般,人群顿时慌乱起来。随在马车旁的宫人,哭叫着奔逃,凌乱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风离惊讶无比,正要探头往外看,突然一阵巨响,马车顶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巨大力量,硬生生被切开般,然后一掌劈碎。头顶豁然大亮,风离警觉地猛地站起身,正要施轻功飞掠出去,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到了她身边,伸手在她肋下,将她挟住。
她还未看清楚是谁,银针出手,正要刺向那人,却听耳边一阵熟悉的声音,轻柔的似叹息一般:“阿离……”
“君无涯?”风离大吃一惊,连忙收回银针,目光微抬,头顶上,是他温柔含笑的眼睛。
“跟我走。”他笑道。伸手将她头顶上碍眼的凤冠摘下,丢了出去。
“可是……”风离犹疑地道。
“不准你嫁人。”君无涯轻轻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带着她从马车顶飞了出去。
马车外,仪仗队和侍卫队,已经是七零八落,伤的伤,逃的逃。只余下几十个黑衣蒙面,目光凝肃之人,恭恭敬敬地伏地对着君无涯叩拜。
他手一挥,淡声道:“回去。”
那几十人,便立即沉默地隐退。
风离怔怔地望着眼前零落的景象,尚未回神。这下,还怎么去和亲?
“回来了怎么不去找我?倒是忙着嫁人去了?”君无涯语气里有淡淡的怪责,双眸却是依旧温柔淡和。
“你前段时间,应该也不在南朝吧,北国的叛乱,难道不是因为你么?”风离回神过来,仰头问他。
“还算不笨。”君无涯温声笑道:“现在我回来了,你跟我走。”
“可是……”
“没有可是。”君无涯温柔而坚定地打断她的话语,目光深沉难测,笑睨着她道:“怎么了?不愿跟我回去了吗?阿离现在不要君无涯了?”
风离沉默。
耳边风声掠过。伴着一声叹息,君无涯放开了她。她诧异抬起头,见他站在不远处,风吹着他玄黑袍子的衣角,飘扬起来,他乌黑的发丝,也在风中飘动。此刻,他们身在一处荒原上,即将降临的暮色和黯淡的苍穹,衬着他修长墨黑的背影,显得异常的孤寞寂寥,仿佛穿透了千年沧桑,遗世独立。
她的鼻中蓦地一酸。想起了曾经的相遇,他带她回谷,给她驱毒,带她上山采药,总是那样高雅却孤单的一个背影。
上一次,在北国,她选择留在北夜身边,而不跟他走,这一次,她又要拒绝他吗?和亲遭劫,她不知去向的话,也许也算正常,怪不了她。
望着他高颀修长的孤单背影,她眼眶微红,如果不是君无涯,今日的风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