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白荷把手里的生蚝放下,转过头去看妹妹,厨房火光照耀下,见这个二妹的脸足足比素常大了一倍还多,红彤彤的中像染了大红的胭脂,右眼窝也是一大片青紫色的瘀伤,心火立时嗖嗖的蹿了上来。
心里有些后怕,若这个可怜的丫头被那畜生打成了瞎子可该咋办。再说这厨房烟熏火燎的,也不是二妹能待的地方,她的脸是不打算要了啊。
也不管湿漉漉的手,两步过来,把二妹拉在怀里,心疼的埋怨着,“白梅,你咋不听大姐的话,又来厨房做啥?”
被大姐抱怨,筱白梅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大姐,二丫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也怪闷的,就想看着大姐和六巧你俩做活,心里也不会胡思乱想。”
低头见妹妹的脸上有好几处青紫,眼窝更是青的让人触目惊心,
她拉过妹妹,怜惜的把她散乱的长发掖在耳后,“二妹,你傻不傻啊,既然受了伤就好好的在屋子里休养几日,大姐又不会怪你,还是回屋歇着吧。”
二妹的话更让筱白荷心疼,这个傻妹妹为了能让那个软包子娘少挨打,自己顶了上去,她喉咙有些哽咽,却说不出安慰的话语,紧紧的把单薄的二妹拥在怀里,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妹妹的头发上。
六巧见她姐妹俩都流了眼泪,忙把木盆里的布巾拿了出来,朝筱白荷递了过去,“白荷姐,你就别哭了,看你哭,六巧心里也怪难受的。”
吸吸鼻子的筱白荷先拿湿布巾给二妹擦了把脸,又劝着她,“好,我不哭,二妹也别哭了,你脸上还有伤,厨房里的烟火味太浓,你去屋子里躺着休息,等大姐做好好吃的就给你送过去。”
被大姐关切和心疼的眼神盯着,倔强的她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窝里流出,筱白梅心里又委屈又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咋又在大姐面前哭了呢,不是平白的让大姐替她和娘担心。
她用衣袖沾沾泪水,冲大姐笑笑,“大姐,二丫这就回去。”
默默的出了厨房,想到她和娘被筱富贵那畜生拉着去镇上的路上,娘被他打的都站不起身子,连一句话都不敢开口。筱白梅心里都开始抽痛,若是娘但凡有一点强势的性子,这么多年,她们娘几个也不至于挨这么多的打,还是大姐是她和小妹的仰仗和依靠。
去换了身干净衣裳的穆希芸进了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厨房。
穆希芸笑嘻嘻的问着正在忙碌的筱白荷,“白荷,这里可有我做的活,给你搭把手也能快些!”
这几日穆希芸嫌六巧连姓叫她姐姐听着别扭,直接让她唤她芸姐姐。
六巧也觉得这个芸姐姐比原先的顺口,就叫的欢快,这会瞧着穆希芸也跟着她俩进了厨房,转身去推她,“芸姐姐,方才白荷姐说了,今夜做的海鲜不用油炸的,二丫姐脸上有伤吃了也没大碍的,等做好,六巧就给你们大伙端出去。”小丫头还以为穆希芸进厨房是馋海鲜,她笑嘻嘻的拉着筱她的手臂,朝让外面走。
“六巧,不让我做活,给白梅端些茶水总是好事吧,你俩没听到她嗓子沙哑的都快没声了,你这臭丫头把我推出来做啥?”
自己想混进来弄些吃的,还被六巧这丫头给搅合了,穆希芸有些郁闷。
这个芸姐姐原来在家肯定没做过活,她端个茶水已经摔了好几次茶碗,心疼自己茶碗的六巧把厨房门口堵上,笑眯眯的说着,“原来你想给二丫姐端茶水,六巧还以为你要过来帮倒忙呢,是六巧误会了芸姐姐,茶水还是六巧送过去吧。”
“你这丫头咋说的话,合着你云姐姐在六巧眼里就是个废物啊。”
来这里眼下做的最熟练的就是清洗青蒿,别的压根就不擅长,被个小丫头嘲笑,她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冲六巧翻个白眼,穆希芸甩着手去找筱白梅套话去了。
六巧端着半盆绿豆薄荷凉茶还没进西厢,就听到穆希芸正在缠着筱白梅讲述饭馆发生的事情,她心里有些怨怪穆希芸,这会二丫姐心里多难过啊,芸姐姐还要朝二丫姐伤口上撒盐巴。
看来只能把芸姐姐支开,二丫姐才能安生,进了屋子,六巧笑眯眯的说着,“芸姐姐,白荷姐让你去厨房送柴。”
白荷会做好吃的,脾气也大,自己若真不停话,待会不让吃可就亏大了。
穆希芸在美食和打探消息之间直接选了美食,有些丧气的说着,“院子里那么多的人,干嘛要喊我过去,六巧,你方才不是还拦着不让我进厨房吗?”
横竖芸姐姐是最贪吃的,六巧把茶放下,一本正经的说着,“白荷姐要清洗腌制海鲜,六巧也有好多的火要帮忙,烧火的活计也就芸姐姐自己合适,总不能让熬药的英子姐去厨房里烧火吧。”
“得,你们都是大爷,我惹不起也躲不起,这就过去。”
若不是镇上那个啥破饭馆做的面实在难吃,肚子这会还在发牢骚,穆希芸真不舍得离开筱白梅。
屋子里的柳氏看到小闺女白兰睡的香甜,嘴角还朝上微微翘着,哭的红肿的眼睛里又溢出泪水。
自己命苦摊上个恶棍男人,挨了十几年的打,她就是被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也没想过反抗,可是依然也没挡住筱富贵那畜生祸害这仨闺女。
那个兰花嫂子说的对,都是自己一味的软弱,才助长了筱富贵嚣张的气焰,她是个做娘的,连亲上的骨肉都护不住,活着也是没脸。
还有六巧娘劝她的话,没生儿子也不是就该被男人不当人看的理由,她自己给萧丰仓生了六个丫头,不是也没挨过一指头的打,日子是要自己过的,自己为了孩子也要挺直了腰板做人。
正胡思乱想,见屋门被人推开,有一丝蜡烛的光亮照进黑漆漆的屋子里。
恍然的柳氏忙从床边站了起来,腰上被踹的肉紧跟着疼的让她眉头皱起,怕被人看到,又忙扯起丝笑意。
“娘,你身上有伤,咋不躺着呢?”
见到娘战战兢兢的起了身,筱白荷忙把手里端着的大碗放下,去搀扶她。
跟着筱富贵过了十几年地狱中的日子,今儿身上挨的打对柳氏来说还真不算啥。
她从镇上回来就要帮黄氏她们干活,被她俩赶进了屋子里。这会见到大丫头,心里又活泛起来。
忙央求着大丫头,“白荷,娘没事,这点伤不算个啥,也就你大伯母和兰花婶子心疼娘,费要娘来睡觉,这么早,娘咋能睡得着呢,还寻思着出去帮你做点活呢。”
扶着她娘的手臂,就能察觉她娘的身子微微的打着寒颤,筱白荷又有啥不明白的,这就是纯粹的打落牙朝肚子里吞的懦弱性子,她有些很铁不成刚的数落着,“娘,你瞧瞧你的脸肿的都像发糕了,身上不定还有伤呢,外面的活计再要紧,你和二妹这两日也别碰那些活计,大伯母不会嫌弃你俩的。”
六巧把屋子里的油灯用手里的蜡烛给点亮,也笑眯眯的附和着筱白荷的话,“柳婶子,白荷姐说的是呢,咱虽然挣银子关紧,可婶子和二丫姐的身子要重要呢,我娘是最好不过的性子。”
把不讨人喜欢的娘扶到床上,筱白荷蹲下给她脱了鞋子,让她坐在床上,又拿过六巧手里的湿布巾给她擦了擦手,“娘,瞧你还没六巧妹妹活的透亮,啥也甭说了,把伤养好,往后娘和二妹的活多的都做不完。”
看到六巧又端着一碗蒸生蚝,柳氏惊讶的问着,“白荷,这大半夜的你又做了这金贵东西,这不是浪费吗?娘肚子一点都不饿,六巧乖,拿出去你和穆小姐俩人吃吧。”
“柳婶子,你就甭客气,白荷姐蒸了满满一大锅,咱家院子里的人都有呢,你先吃着,六巧这就给婶子去端些茶水过来。”把碗塞给筱白荷,六巧话音还没落地,人就跑出了屋子。
给娘剥着生蚝,筱白荷温声细语的说着,“娘,这些海鲜不但味道好,对娘虚弱的身子都是大补的,你就别在推辞,先少吃几个,待会多喝些茶水,明儿我让大伯去镇上再给你和二妹买几只鸡,熬些汤好好补补。”
来这里隔一日就吃白面馒头,煮粥用的都是白米,肉食更是隔三差五的吃着,这丫头竟然还要萧里正去给她们娘俩买鸡熬鸡汤,柳氏有些急躁,“白荷,娘知道你这些日子挣了些银子,可也不能那样铺张浪费,还是别让你大伯去买鸡,娘和你二妹的伤有这精细的粮食吃着,最多三五日就会好起来的。”
这个便宜娘和俩妹妹在家里连粗粮都吃不饱,自然眼界狭窄的可怕。
筱白荷心平气和的给她解释着,“娘还是脑子不会转圈,如今咱熬上一罐药沫子就能挣上几两银子,买十只鸡还不到半两银子呢,娘和二妹早一日身子好起来,就能多熬些药沫,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想想闺女说的也不算歪理,懦弱已经成了习惯的柳氏也不再说别的话,默默的吃着被闺女塞进嘴里的肉。
娘俩在屋子里说了大约两刻种的话,筱白荷听到外面黄氏送肖兰花娘俩出了大门,她觉得这会恐怕距子时也不远,就叮嘱娘尽快的躺下歇着,自己转身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