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花满西楼手中弦
沈星璃没有看向太皇太后，只听慕容灏熙开口。“爱妃还不谢恩？”又看向沈星璃，表情有些复杂，但终是一笑，“日后后宫的事情还要你多费心了，永寿宫住的可还习惯？”
“多谢皇上挂念，想着永寿宫也是清雅正合妾身心意，也好在和宓姐姐住的不远，自然也不会无聊。”不着痕迹地转过头，扫视了一眼下坐的王公大臣，多有熟悉地面孔，见沈星璃目光扫过，都低下头，沈星璃将目光停留在下首不远处的席位上，一笑道：“不知道四哥哥可还好？一别竟然是这么些年了，听着王妃说您现在是亲王了，星璃还要在此恭喜一下，却望着四哥哥不要责怪星璃手上没有准备什么贺礼。”沈星璃对慕容煜凡轻笑道。
“多谢娘娘还挂念，虽然哥哥一声本王未必担当的起，但承蒙娘娘眷顾了，就不推辞了。”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笑意。
慕容灏熙清了清嗓子，“宸儿和四哥好些日子不见了，不过今日宫宴，家常改日自是有机会……来人，开席。”沈星璃没有反驳慕容灏熙，脸上依旧挂着笑意，朝慕容煜凡点点头，又看向已经开始的歌舞。然而一时歌舞升平，把酒言欢，又有几个人是真的畅快。
酒过三巡，一个蓝衣美人上前柔声拜着，沈星璃记得她，从五品良媛刘珺瑶，家世虽然不见得多么高贵，当初吸引沈星璃的是她曾经轰动帝都的舞姿，“嫔妾想要献上一支舞，算是给贵妃娘娘添点彩头吧。”沈星璃只听细了这句。
双眼微眯，见她双眸娇羞地望向慕容灏熙，心下便了然，还未等慕容灏熙开口，沈星璃就笑道：“难得妹妹有心，听闻妹妹的舞姿可是帝都一绝，今日大家便有眼福了。”
慕容灏熙一顿，看向沈星璃，戏谑道：“宸儿当初也是不差的。”沈星璃一愣，只听他道：“不若宸儿也回上一份曲子亦或者别的，也让良媛见识一番。”
沈星璃微微冷笑，语气却依然平淡。“皇上是要臣妾表演吗？”沈星璃笑意虽然还在，但心下却更加的冰冷，慕容灏熙你把我当做了什么？是可以随时取悦你的歌姬吗？今日之辱，焉能不还。“既然皇上想看，妾身自当从命，只是还望各位不要笑话本宫便好。”
慕容灏熙久久没有说话，看着沈星璃转过去的侧脸，收了笑意，叹道：“开始吧。”
沈星璃看着台上轻舞妖娆的刘珺瑶，时而娇柔，时而激烈，果然是有几分功底，随着《夕阳箫鼓》曲调起伏，一旋一转，如一朵盛开的风信子，笑的灿烂。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女子用自己的舞蹈来表达自己对情郎的爱意，沈星璃不禁微叹，或许有一天她会明白慕容灏熙是她的夫君，却不是只是她的夫君，同时他又是帝王，是操控生死的人，这样的真爱在他眼中又值多少呢？
余光扫过，慕容灏熙虽然看向台子，可是沈星璃看得出来他看的并不专心，眼神甚至有些涣散。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刘珺瑶又说了些吉祥的话，才看向沈星璃，“还请贵妃娘娘赐教。”
沈星璃收起刚刚对她的一丝怜悯，这是刘珺瑶自己选择的路，除了她自己放弃以外，任何人都不能替她改变，自己又何苦这般？浅笑，“息茶，去取琴放过去吧。”看着息茶应下，沈星璃才缓缓起身，走过仍然跪在地上的刘珺瑶脚步一顿，低头俯视看向她，细语道：“当初本宫见过你还未出阁时舞的那一首《梅花三弄》，志高洁，冰肌玉骨，凌寒留香这是你最初给本宫的第一感觉……如今却找不到从前曲不屈的个性和节节向上的气概了，倒是可惜了。”沈星璃说完走向那戏台，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刘珺瑶，她知道刚才那番话虽然语气尚轻，但至少周围的人都听得真切，她只能说到这样，希望她能明白。
手指拂过筝弦，不禁想起那些在楼兰的岁月，她弹琴给他听，唱着别人的故事，她的哀伤。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那个给了她最温暖的臂膀的男子，如今是否安好？
低眉细碎的刘海遮住双眸，无人看见她眼中此刻的哀伤，只觉她温婉的如画中的仙子一般，让人不忍打扰她此刻的静默，刚刚的骄傲和清冷，此刻的柔惠宁静，都让人移不开双眼，像是根本不属于这里一般，独她孜然一身，不染丝毫酒席的俗气。
琴音袅袅而来，低低柔柔，让人好不怜惜。朱唇微启，夜莺般好听的声音滑出，哀哀婉婉。此刻众人都放下手中的酒杯，停止了客套的话语，还有那些不知道的攻人心计。
就是这样静静地看着，细细地听着，享受着此刻宛若只有天上才该有的曲子，还有那让人忍不住落泪的曲词，响彻整个园子。
“故地再回寂寞等雪，等到的却是没来由的惊慌。
回忆像浮萍复来去，你说的失忆让我如何埋藏。
君不见红颜凭栏处，伤人剑下非血而是泪两行。
菩提树下醉香流年，苦笑问苍天过去要如何忘。
古道独憔悴，看离别的誓言卑微。
如今再回首，才发现终是梦一场。
晚来霜，雨打花廊，怨这西风如此凄凉。
木兰香，却闭疏窗，烈酒不伤人人自伤。
碧天长，踏歌斜阳，如今望天涯两茫茫。
飞羽葬，月落哪旁，谁又将那旧曲新唱。
愁断肠，不过乌江，英雄输在多情彷徨。
深宫墙，掖庭永巷，嗔愿无情最是帝王。
秋千荡，伴着叶桑，梦中初见泛舟南湘。
一生殇，世事无常，爱恨留在痴情疆场。
千年后谁又叹，潮起潮落因着祸水红颜还是薄情郎。”
沈星璃不带任何情绪地一遍遍唱着，直到觉得之间也被弹得发痛，缓缓抬眸看向慕容灏熙，毫不犹豫望进他的眼眸，却不想眼眶一热，他在视线中渐渐模糊。
多想质问你，在你眼中的人生如戏，是不是连我也不过是你眼中的戏子，痛苦着自己的悲伤别离，你却笑着看我演的这场独角戏。那些你口中的宠爱，就像是恩赐一般，可是那不是爱情。我只想问你，最后一次问你，从前的从前，你无条件宠溺的小丫头若是有一天不得不和你站在对立面，你会不会一样无情地向我举起你手中的利剑？
还记得吗？我曾经问过你，汉帝刘邦和楚中项羽，你更欣赏哪一个？你说，胜者王，败者寇。赢，必然要不择手段。
其实那一刻我就早知道，离开或者死亡就是我的宿命，我要的钟情，你或许想给予，却又难负如画山河。沈星璃突然笑的莞尔，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不能忘却的是他对月止对子溯的心狠，原来，就算是没有这些，就算是无关别人，我们之间，依然是悲曲终结。
慕容灏熙目光中有着一丝怨恨，酒杯被硬生生捏碎，他走到沈星璃面前，不管众人的错愕，就那般冷冷地看着，“朕做的如此，还是不能挽回吗？告诉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