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正沉浸在突然得子的喜悦中,忽然放在腹上的那只手被杨涧庭猛地抓了过去。
萧湘大惊,霍然抬头,便看到面目狰狞的杨涧庭。他死死的抓着她的一只手,力度之大让萧湘几乎难以承受,他双目赤红,面容微微扭曲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极力忍着,一股强大的愤怒就要控制不住喷爆而出。
“杨涧庭你做什么,疼——”萧湘忍痛道。
婵娟见状立马上前想要拉开杨涧庭挡住萧湘,她隐隐觉得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冷肃。
“滚开!”杨涧庭一把便挥开了婵娟,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力气之大让婵娟不由向身后趔趄了一步。
他赤红着眼,咬牙切齿死命地瞪着萧湘,“疼,你居然还知道什么是疼?”那声音仿若是从牙齿中硬生生地挤出来来的,又似乎夹杂着来自地狱般阴森可怖的力量,萧湘的身体不禁一颤,极大的恐慌感从心底升了起来。
杨涧庭愤怒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杨涧庭,从前他时常被她激怒,但她知道那只是生气,甚至有些时候还带着某种情趣。但是此刻不同,她第一次觉得他陌生,他的怒火好似带着想要毁灭一切的力量。
这一刻室内的气压降到了冰点,连脚下的地笼发出的温热都无法驱除这分迫人的冰寒。
萧湘有些胆寒道:“杨……杨涧庭,你……你放手,你放开我!”
“放开你?呵——”他突然阴测测地笑了笑然后突然开口道:“我放你走了四年,竟不知当初冰清玉洁的萧湘公主竟然变得如此……”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此刻,在他原本愤怒的脸上,竟隐隐地透出了一丝悲哀和绝望,他也说不上此刻的自己是个什么感受,好像自己从小精心培育守护着的一朵极品牡丹,突然有一天被别人摘走了,而且还是当初自己亲手送到人家面前的。
萧湘仿佛知道了他要说些什么,眼神也逐渐变得冰凉:“变得怎么,恬不知耻么,放荡不堪吗?”
杨涧庭闻言手上一用力,将她从榻上直接拉起,拉到自己面前,近到他的脸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他的气息缠绕着她的气息。
“他还什么都没给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那又怎样,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起码,他不会将我送给别人!”萧湘也被他激怒,此刻竟也冷静了下来,她真觉得杨涧庭可笑,认为自己亲手送走的人还会傻傻地呆在原地等你么?
杨涧庭浑身一震,气势瞬间暴涨,而后又瞬间落下,他盯着她许久许久,突然惨然一笑,那笑含着太多的绝望与不甘,刺的她眼睛生疼,可是真的是眼睛疼么?
而后他突然甩掉了她的手,转身大踏步离去。
“公主!”
“公主!”婵娟与宁恩赶忙上前扶住快要软倒的她。
“公主你没事吧?”宁恩有些担忧道。拿起她被杨涧庭抓住地那只手,只见上面青紫一片,可见他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宁恩落泪道:“杨大人也太狠了,这次也确实伤了心了!”他们俩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们一路的分分合合也是他看着过来的,回到漓国他其实一点也不担心,这里不仅是他们的母国,更重要的是他坚信杨涧庭不会伤害她,无论怎样,也都会护着她,在他看来,只要能护她一世安乐,戎幕宸也好,杨涧庭也罢,最后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可刚刚从杨涧庭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在让他觉得胆寒的同时,又不禁觉得可怜,当初的两人,怎么会弄到今天这种地步,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公公,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让那大夫给开些安胎药!”婵娟含泪道。
此刻那老大夫还在这地上跪着,闻言赶忙起身,要去开药。
宁恩拉住婵娟道:“我去,你在这里看着!”婵娟不解,只能点头。
那大夫哆哆嗦嗦的开了药正要出去,却被宁恩拦住了,宁恩将那大夫拉到门外道:“大夫,这药还是让别人去抓吧,从今日起,你便呆在这院子里哪儿都别去了!”
那老大夫突然一个激灵,瞬间醍醐灌顶,他知道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刚才丞相正在气头上没能顾得上他,一会儿清醒过来怕是第一个要除去他,老监的话这是在保他。
瞬间郑重地向宁恩拜了一拜道:“多谢公公!”
宁恩摆了摆手道:“莫要说谢,咱家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丞相未必会放过这个孩子,可这是公主的第一个孩子,咱家不想让她伤了身子的同时又伤了心呐!”
那大夫闻言瞬间明了,留他在这儿是为了保他。也是为了保住那孩子!
于是便又郑重道:“公公放心。老夫明白!”
婵娟将昨日的茶水全部倒掉,只烧了壶普通的热水,让萧湘喝了些,然后扶她躺下,虽说昨夜萧湘一夜未睡,也确实跌宕起伏,心绪不宁,但此刻竟也毫无睡意。
“公主,你先休息会儿,一会儿药熬好了,我再叫你!”婵娟轻声道。
“婵娟,你别走,陪我说说话!”此刻的萧湘看上去有些虚弱,有些无助!
婵娟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
“你说戎幕宸会不会有事?”萧湘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她躺在那里,望着帐顶,情绪竟然无波无澜。
“不会的,公主认识将军那么久了,他有多大能耐公主难道不清楚么?”婵娟轻声劝慰道。
“可那是战场!”她喃喃道。
“将军从小就在军营了,上战场就跟他平素吃饭睡觉一样,当初咱们从安国逃跑的那一年多里,经历过多少生死,他不也安然无恙么,那可是在别国的腹地行动,有一次还去了梁皇宫呢,最后不也无事么,而且还一路救了公主回来!”
“是啊,他那么厉害,应该会没事的,怎么可能会出事呢?”她声音轻的仿佛是一缕青烟。
“现在我有了和他的宝宝了,他就更不会有事,他会来这里接我们的!”她又自言自语道。
婵娟显然不能理解她怀孕了和将军就不会有事的之间的逻辑联系能不能说的通,但她知道只要有个希望就是好的,人一旦有了念想,就能支撑下去。
其实他认为小高得到的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她也很担心,但如今公主有了身孕,她反而不担心了,无论如何,有个孩子,她怎么都能撑下去。
过了片刻,婵娟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为什么会是戎将军呢,我觉得杨大人付出的也很多!”她方才看到杨涧庭的那副样子也于心不忍,同宁恩一样,她也是他俩一路分分合合的见证者,从感情上讲,她其实更加倾向于杨涧庭。
萧湘闻言叹息了一声,幽幽道:“我也不知道,从前和杨涧庭一起时我觉得很踏实,他会为我安排好一切,挡住一切,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需要经历,听从他的安排就好,我便将自己的信任完全给了他,可是在父皇去世,我被幽禁最彷徨的时候他却不在我身边,后来更是在我人生最迷茫最无助地时候站在了月贵妃的那边,将我送到了安国,那个当时看上去我完全陌生的国度,如果我从来不曾对他有所期盼也就罢了,可是全身心的期盼最后只化成了空中泡影,那种心理上的落差,让我无法释怀。”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而后柔和地笑了笑道:“但是戎幕宸不一样,我从未对她抱有任何希望,也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幻想,可他却每一次都让我感到意外,每一次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放弃的时候他却突然间牢牢的抓住了我的手,在我最绝望最无助地时候,每次都会奇迹般的出现在我的身旁,后来让我一度感到十分安定,让我知道,无论我正在经历着什么磨难与挫折,都不用担心,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出现,怎么说呢,就像你拿了钱去赌博,无论你输了多少,你永远不会担心最后一刻会光着身子一无所有地爬出去,因为在最后时刻总会有一个人将你体体面面地带走,就像人生被兜了底儿似的,你只负责经历,不用担心后果,因为他会在!那种安定是无法言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