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淡扫,朱唇轻染,秀发高绾,胭脂薄施。
梁国长公主将在今日离开梁国,远嫁卫国大皇子!其排场可谓浩大,比起梁皇成婚时只大不小,真真地可谓十里红妆!
街头巷尾人头涌动,百姓纷纷上街来看一场这羡煞旁人的盛世婚礼!
望着铜镜中一身嫁衣的新娘,萧冉不由轻叹:“说出来也是喜庆的日子,可看到你的这副模样,让人怎能放心的下!”
“放心不放心又能怎样,事已至此,或许是最好的决定,皇嫂……。当日来梁国时是否也是我如今的感受?”梁靖宁静静地坐在那里,面无波澜,让人觉得死寂一片。
萧冉再次叹了口气道:“自然是不一样的,我当初惶恐的成分更大一些,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变作什么样,但我觉得日子得要靠自己来过的,我或许没有过那么轰轰烈烈地感情,但现在也不错,起码陛下对我还算平和,如今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要能平安诞下子嗣也就不求什么了!”她说着又拿起一根发簪轻轻地戴在梁靖宁发髻之上。
“我怕是见不到我那未出生的侄儿了!”梁靖宁怅然道。
“也未必,宁儿,还是那句话,日子是给自己过的,我当初来时那么的小心翼翼,处处谨慎不也过来了么,你比我要好些,那大皇子对你一片痴情,听闻还散去了府中所有的姬妾,就这份心也让人感动了。再者,卫国的皇后并非他的生母,你只需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他日若大皇子能登基,你也算什么都有了,即使不能登基为帝,你身后还有我梁国撑腰,谅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放宽心,等过个一年半载地生个小皇子,多少年轻时的梦幻也会被他软化了!”萧冉温声劝道。
梁靖宁苦笑道:“我懂得,多谢皇嫂挂心了!”她说着却更加苦涩,此去真是一别经年,倘若能再次聚首,怕是整个天下都已经天翻地覆了吧!
嫁车随着全城百姓的欢呼声缓缓驶离临都,带队的是连夜被召回来的霍剑予,霍太后不放心,终究将她给召了回来,沿途细细守护,乔不羁便也死皮赖脸地跟了过来,只是被霍将军压着没能见到在他眼里看来丧尽天良、毫无人性可言的霍太后。
梁靖钰一路送出了临都十里,在此与梁靖宁洒泪作别。
“宁儿,一路安好,切记,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可以放放,哥哥还是希望你能平安!”梁靖钰恳切道。
“谢谢哥哥,从小你待我最好,以后宁儿不在了,就劳烦哥哥照顾好母后,宁儿在此拜别!”她说着便弯身跪下,对着临都遥遥一拜,起身,望着梁靖钰,泪光闪动:“哥哥,你也要好好的!”说完转身,直上了车驾再不回头!当车帘放下的那一刻,几颗泪珠被隔绝在了尘世之外。
“真不知去路如何!”梁靖钰望着远去地浩荡车队,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发慌,他隐隐觉得,自此之后,他与这位从小一起患难的妹妹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都准备好了么?”沈燃望着自己面前的三十余人冷声吩咐道。
“启禀主子,我等随时可以出发!”那三十人齐声应道。
沈燃犹豫一瞬道:“此去九死一生,为的是我的私情,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主子,我等原本便是您的死士,您对我们恩重如山,我等万死不辞!”其中一人道。
“燃在此拜谢诸位!”沈燃说着向众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主子放心,我们一定将梁姑娘给抢回来!”另一人扬声道。
“好,走!”沈燃说完翻身上马,转身看了一眼身后营帐,扬马而去,身后三十人紧随其后,一行人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有些人,在你面前时处处自然,当某一日,你的眼中再没了她的身影,你会觉得你的面前没了世界!
宁儿,等我,我会带你走,过你想过的日子。什么王途霸业,天下纷争,与如今一介草民的我,偷入凡尘的你又有什么干系呢?
他连夜奔到漠南,这里是乐户的最南端,再之南一百里便是北月城。卫梁联姻并不想惊动安国,便借道乐户,如今乐户与卫国秘密联盟,陈成前次去乐户便是为了与统一后的乐户商讨大事,此刻,梁国加入,他们的筹码又加了一分,自然十分乐意。
沈燃知道个中细节,所以他决定在这里动手。
漠南只是乐户的一个小部落,这里只设有简单的一个小驿站,梁国的送亲队伍这几天便会到这里,这里会是他们在乐户最后的落脚点,之后一日的行程,他们便会进入卫国,陈成会在边城迎接着他的新娘,而他只有这个机会,带着她逃入安国,安国或许会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果然夜已入暮,远远的便看到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停在了驿站之前,而后开始安营扎寨,直到戌时左右才渐渐安静下来。
而丑时三刻,才有一队人悄悄潜入。此刻所有人该睡熟了。带着她离开,明日一早正好可以赶上北月城门大开,进入安国。
“谁?”自从上路以来,梁靖宁便夜夜不能入眠,辗转反侧,各种思绪徘徊在她的的脑海,自从入了扈氏的地界以后,她便更加的焦躁难安,这个土地是燃哥哥呆着的地方,这里有他的气息,他的政绩,他的未来,他的一切!尤其是今晚,今晚之后她便会离开这片土地,这片有着燃哥哥的土地,在今后的人生里,他们彼此再无交集,从未有一刻,有这么深刻的认知,这种认知让她痛彻心扉。
她只是和衣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任黑暗将自己的悲伤淹没。
“宁儿!”在她猛然坐起后,便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谁?”她颤声又问了一句。
“宁儿,是我!”沈燃顿了顿,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梁靖宁身体猛地一震,她不敢相信地从床上跃下,就着朦胧的月光望着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
“燃……燃哥哥?”她低声轻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沈燃说着便抬步向前。
“你别过来!”她下意识地开口,不觉间眼中已带上了泪痕。
“宁儿,我……”看到她如此反应沈燃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她打断。
此刻的梁靖宁神情有些激动,隐隐地带着惊慌,她好不容易做出了决定,想要在今晚和他告别,可谁来告诉他,他为何会出现?
“宁儿,你瘦了!”沈燃眼中难掩心痛,她本就娇弱,如今看着更加憔悴,面色苍白,身影瘦削,体不胜衣。
梁靖宁微微一愣,抬眼望他,他也瘦了,整个人看上去暗沉了许多,好似没有了生机,她心中难过,见他正欲上前猛地惊醒:“你别过来,你如今还过来做什么?”梁靖宁黯然道。
“宁儿,来不及多解释了,快和我走,不然一会儿被发现就走不了了!”沈燃有些急道。
梁靖宁闻言一愣,瞬间一种心痛的情绪传来:“走,为什么和你走,能和你走到哪里,我要嫁人了,而你也已经娶妻,燃哥哥,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但是我不能和你走了!”她一边说着,眼泪一边簌簌而落,她几乎要崩溃。
沈燃闻言蓦地一痛,他再次踏前一步急急开口道:“宁儿,我没有娶妻,我没有娶娜依,所以,你也不要嫁人,不要嫁给他,跟我走好不好!”
梁靖宁闻言猛地抬头,思绪也在此刻瞬间清醒,她愕然道:“什么,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不娶娜依,那你在乐户怎么办?”她忍不住担忧。
沈燃闻言温暖一笑道:“有一个傻姑娘,费尽心机为我铺路,为了我不惜委屈自己,我为什么要辜负她去娶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
梁靖宁闻言愣住了,眼泪突然间再也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地滚落,她慢慢上前,来到沈燃面前,抬眼描摹着他的眉眼喃喃道:“那你为什么会答应,你现在又该如何?”
“我答应是因为要想办法拒绝,傻丫头,这是缓兵之计,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猜不透呢,你对我那么重要为什么就能忍心离我而去呢?”沈燃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我在你的心里很重要吗?”梁靖宁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重重点头:“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带着泪花笑着,她在他身边许久,一直觉得自己在他心中可有可无,从未有过他任何承诺,终于接受自己在他身边或许真的可有可无的现实,可如今却突然有了他的承诺,可是……
她轻轻将身体靠近他的怀里,将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微笑道:“太迟了!”
“什么?”沈燃有些无措。
“燃哥哥,太迟了,我已经答应母后嫁给陈成,我必须嫁给他,为了我的国家,也为了你,娶了娜依吧,这样你才会实现你的梦想,回到你的故乡,为你的母妃报仇!”她轻声说道。
“不用了,宁儿,我不会娶娜依,也不想回阿库巴了,从前我不知道母妃为何是含笑而死,现在我明白了,我不想当皇帝了,我一直想要当阿库巴的王,其实是想回到当初父王母妃在世时那美好的时光,我执着的以为,只要主宰了阿库巴便能主宰了我的幸福,可如果我做上了阿库巴的王却是孤孤单单地,那么还有什么意义,其实任如玉说的很对,我没有做帝王的心性和魄力,我的弟弟其实比我更适合!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的一切,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天下的纷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你的这些日子,我才终于想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梁靖宁静静地听着,眼神愈来愈明亮,自己的生活,天下与我又如何?
“宁儿,走吧,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沈燃定定的望着她。
“可是,你们已经来不及了!”忽然间一个冷硬的声音蓦地响起。
同时房内灯火忽然大亮,霍剑予的身影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表哥!”梁靖宁大惊,下意识地挡在了沈燃的面前。
“沈燃。够胆量,竟然敢来劫持我大梁公主,意图破坏我梁卫联姻!”霍剑予冰冷道。
“我要带她走,她是我的妻子!”沈燃镇定道。
“表哥,我要和他走,求你放过我们!”梁靖宁亦坚定道。
“宁儿,你是大梁的公主,如今是在去与卫国和亲的路上,这门亲事是你主动答应的,如今难道要反悔?你至你的国家,你的母后,你的皇兄于何地,你这是叛国!”霍剑予怒道。
“我……”梁靖宁瞬间煞白了脸,神色极为挣扎痛苦,她不知该如何抉择。
忽然自己腰身一紧,身后沈燃已然动手,一手抱住她,身子极快地向身后略去。
霍剑予也动手了,长剑抽出。直向沈燃攻去,可还未交手,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一阵乏力,身体猛地一滞,瞬间跌落,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那人却赶忙对沈燃开口道;“还不快走!”
沈燃闻言快速离去,霍剑予听到这个声音差点没给气死,怒道:“乔不羁,你做什么?”
“人家两人郎情妾意,你为何一定要做那打鸳鸯的棒子?”乔不羁皱眉道。
“哎,和你说不清楚,快给我解毒!”霍剑予怒道。
“不要!”乔不羁拒绝。
“好,那你以后都不要给我解毒,让我废了,一辈子不原谅你!”霍剑予气极道。
“噢!”乔不羁没法,手一挥,赶忙给她解了毒,神色间居然带了丝讨好。
霍剑予瞪了他一眼,便转身追出了窗子。乔不羁心中担忧,连忙出了门找匹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