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广白和桃夭离开浔阳城后,走在林间,一路上陆广白都在教她辨认身边的药材。
他指着一株天南星,细致地交代它的药性:“……南星也是有毒的,直接从植物上摘取的种子和地下球茎不可以服用。”
桃夭正打算点点头,应一声。
前方传来的声音打断她的动作:“穿得不错啊,借点银钱花花?”
桃夭看见眼前扛着大刀,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只觉得胸口烦闷,如果不是因为这人,她还可以再跟先生再独处一会儿的。
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股烦躁来自哪里,就越过陆广白,挡在他身前。
桃夭右手蜷于袖摆下,轻盈转动。
林中忽然起了风,卷起周围几片泛黄的树叶,树叶化作箭矢,势如破竹。
土匪只能勉强看清疾速射来的树叶,他下意识横刀挡在胸前,然而几片树叶却打在他的膝盖上,他身体失去支撑,向后栽下去。
桃夭见此,心中顿时舒坦不少。
身旁几个面黄肌瘦的同伙扶住他,其中一人捡起土匪的大刀,手有些哆嗦,却强作镇定道:“你们过去吧,我们……不为难你。”
陆广白凝视着挡在他前面的少女,他突然发现,被人保护的感觉,也挺好。
于是就这样默默站在桃夭身后,收起手中的瓶瓶罐罐。迷药、软筋散之类的,他配了一堆。
闹剧结束后,他拉着桃夭,对那几个人说道:“你们好自为之。”
“先生,为什么放过他们?”
“都是些百姓,走投无路时,选错了方向。”
“那他们以后再害人怎么办?”
“会有人收拾他们。”陆广白揣好衣袖中的瓷瓶,他一开始就放了化功散。几人中也就那个领头人略通一点武功。
等等,陆广白猛地回神,他从瓷瓶里找出一颗药丸,不容分说地喂在桃夭的嘴里,语气紧张:“夭夭,你的内力有没有溃散?都是我不好。”
桃夭因为他突如而来的举动怔愣半晌,耳边又听见陆广白有些担忧地问她,脱口而出的一声“夭夭”。
“先生……内力啊,没什么事。”桃夭支支吾吾,又是害羞又是心虚。
她哪里来的什么内力,又偷偷瞄一眼陆广白,看见他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而几个土匪在他们离开后,漫无目地在山脚游走,气氛有些颓靡。
“哎哟……”其中一个人突然被绊倒,他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细瞧刚刚让他摔跤的事物,却看见了一截上好的料子。
几个人合力将那人从沟里拉出来,只见这人面冠如玉,丰神俊朗,浑身只有轻微的擦伤。
匪首觉得,可以在这少年身上多捞些油水。他将昏迷的少年拖在树下,头冒细汗,气喘吁吁。
见其他人在那站着不动,吼道:“还不过来帮忙?”
他感觉身上气力不足,在还不知道自己修成了内力时,那没有经过教导,瞎摸索出来的力量就已经消失。
胆子小一点的被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开口说话,慢慢挪动脚步,帮领头人将少年绑在树边。
另外一个人目光迟疑,看着陆广白他们离开的方向:“我们还要继续这样吗?”
“这肯定是哪家养的小公子,一会儿如果有人来寻他,肯定可以大赚一把!”领头男子似乎对他们十分了解,财帛动人心,其他都是虚的。
那人咬咬牙,上来帮忙,反正已经做过那么多次这样的事,也不差这一回。
等他们在少年周围布置好陷阱,白日里的时间被消磨殆尽,漫长的黑夜接踵而至。
漆黑的树林因为月光的照射显得朦朦胧胧,近处的山川却被黑暗吞噬,最终随着夜色迎来谢幕,只留下极远处斑斑点点微微闪烁着的灯火。
但……如此微弱的光芒怎么能抵得过黑夜的覆没。
九尘跟着陆广白他们,路过这里时,就看见曾经来过客栈的少年被绑在树上。
他不是应该被白头翁他们接走了吗?
几个人围在火堆旁,身旁是不平整的土地,烂泥塘上方铺了一层枯叶,夜色下正常人根本难以察觉。
再往前是杂乱的荒草堆,底下却坑坑洼洼,九尘好奇他们在里面放了些什么。
她目光一扫,看见了挂在树后面的绳索,少年人面前不远处应该有个活结。
现在做土匪都不容易了啊,瞧瞧这成堆的陷阱,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她走上去,正要踏上松软的枯叶,此时仿佛才看到那个少年,惊呼一声,停下脚步。
“你们……这是做什么?”
几人看着她收回去的脚,暗骂一声。
一人回她:“姑娘认识这个人?我们在山脚捡到他,他身上带着很多毒药,怕他是贼人!”
那人声音有些小,勉强能让九尘听见部分内容,但又不是很清楚。
九尘有些怯怯地看着他们,正准备抬脚,却又突然停下:“你们那里人好多,我不敢过去。”
像一个刚出家门的人,将女子在他人面前佯装油滑扮演得恰到好处。
他们其中一个走上前来:“姑娘不必害怕,你上前看看,认不认识这个少年。我们也不必再提心吊胆。”
女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下来。她探出头似乎要看清楚火焰下映衬的脸。
却忽而踉跄一瞬,重心不稳。她下意识想抓紧身边的东西,在即将摔倒的瞬间借眼前男子稳住了身形。
男子毫无戒备,被九尘那么一拽,扑到九尘身前的松软枯叶上,他用手紧紧扒拉着两边的泥土,撑着自己的身体。
“谢谢你啊,不过你这是在做什么?”九尘明知他在苦苦挣扎,以防落进自己设下的陷阱,趁机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男子有苦说不出,偏偏还不能暴露这里有陷阱,挤出一个笑容。
那边坐着的人看到这种状况,强忍着心里骂人的怒火,如果不是怕来人挣扎呼喊引来附近的人,他们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匪首起身,解释道:“他在练武功,每到这个时辰都会这样。”
九尘听及此,投去敬佩的眼神,苦苦支撑的男子收到这目光,只觉得心里又闷了一口血。
匪首将九尘领到少年人面前,九尘仔细端详着,手即将触碰到捆绑少年的绳索,又忽地收回。
她退后一步:“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他。”
匪首终于忍不住,不就是个小姑娘,一个手刀劈晕再说其他。
他打定主意,迅捷凌厉的出手,九尘陡然弯腰,整理干净的裙摆,抱怨着:“这里的污泥把我的新裙子的弄脏了。”
女子躲过自己的攻击,眼看就要劈到绳索,他却收不回力道,从前明明可以做到的。
他错愕一瞬,来不及有其他想法,随即被早就设置好的活结一套,整个人倒挂在树上,左摇右摆。
远处那人见此,也放弃伪装,试图挣扎着起身,然而在烂泥塘里越陷越深。
“你们……竟然是坏人。”九尘似乎才反应过来,而后在几人惊异的目光中,徒手解下厚实的绳索。
火堆旁只剩一个胆小的同伙,他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九尘懒得去追,捡起根树枝戳了戳被当做挂起的肉,来引诱猎物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