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尘再次醒来,她就躺在这空无一人的星辰上,双头的大泥鳅在她手边从容游走。
自己好弱啊,动不动就被不知名的东西干扰!
她捏捏自己的脸颊,有点……痛。自己这是有了身体?
九尘还是觉得不真实,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很软,是热的,还能感受到皮肤之下汩汩流动的血液。
真好,她眉眼弯弯,心中只有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轻松和愉悦,她忘了很多东西,但心脏还在跳动,这就够了。
只要活着,就要活到即使万箭向你袭来,也能一笑向云天的境地。
灵兽空间里的黑猫零还在消化荷鲁斯之眼的数据,正当她打算闭上眼再睡一觉时,那个在战场上带出骨头的男人又出现在她视野里。
男人发现她那一瞬间,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惊艳。
九尘眼神懵懂,她不说话,看来这具身体的脸,很美。
男人打量着她,在看一个可以利用的货物。他目光狂热,像是发现了什么特殊的存在。
继而又对她说道:“本座司煌,魇族后人,轮回台上有你的名字”。
她得到了新的身份:迦南魇族。
至于那轮回台上奇奇怪怪的名字,被自己悄悄抹去,换成了九尘。
她后来才知道司煌是迦南之地的领袖,被称为迦南大帝。
从三千小世界中历经雷劫破界而出的人类则为“大帝”。大帝都是天人境的强者,境界位于十炼之下。
他虽然是人族修士,却有部分少数虚空种族跟随他,足以说明此人有些本事。
这里称为“迦南”,位于虚空最东方,以灵力划分修为。
无论何种境界,每境十层。
按道理说,虚空的种族大多诞生就可以辟谷,耗费灵气飞行。
不过这跟九尘没什么关系,她是个例外,不过是刚刚才引气入体,只有练气一层的垃圾。
自己拖累了迦南的整体修为水平,真是不好意思呢……
“轮回台”前杵着高高的不明物体,偶尔有三个头的奇怪鸟儿路过,短暂停滞。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只剩黄沙漫漫,不停在空中上下浮动。
“不明物体”正是九尘,她杵在轮回台前愣神。
她不喜欢无能为力的感觉,这些天沉迷修炼,但体内的灵气开始溢散。
九尘在练气十层止步不前,没办法筑基。就好比一个已经装不下的容器。
练气期并不是只积攒灵力,提升境界就够了。还要在这段时间筑成三座道基,三座道基铸成后,才能晋升为筑基期。
这时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光从远处掣驰而来,歇在不明物体上的鸟儿还来不及嘎嘎哀嚎,便砸落在地,就此泯灭生机。
白裙少女欣喜地捡起鸟儿,轻快的声音倏忽打破这荒凉之地的沉寂:“你又在这里装木头吸引笨鸟啦。”
九尘心想,绝对不能屈服口舌之欲。她如同老僧坐定,物我两忘。
无人回应的少女并不在意,她架起火堆,嘟囔着:“应该去偷点极北之地的冰魄。”
“一会儿又抢我肉吃。”
一顿操作之后,烤肉色泽焦黄,一滴热油顺着肉的纹路慢慢滑下,溅在火堆里。
伴随着“噼啪”的声响,九尘肚子咕噜一声,迟来的落差感!
好饿,苦啥也不能苦了孩子是吧。九尘自动忽略重生前渡过的年岁。
她动了动,身上的积灰簌簌落下,九尘抬眼,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九尘乖巧地坐在白裙少女旁边,听不出情绪地问道:“曦月,肉好了吗?”唯有略微加快的语速暴露了她的急切。
被称作曦月的少女,丹唇外朗,晶莹透亮的银眸顾盼生姿,她是迦南唯一的审判皇族。她歪了歪头,“木头,司煌让你去城主府找梵觉。”
说罢,便漫不经心地拿起烤好的肉,乍然消失在九尘视野里。
只留九尘呆在空空的火堆边,说不出话来。你可以走,肉留下啊!
向城主府缓步而去的九尘有些困惑,练气十层的她颇为无奈,司煌难道不觉得,自己作为新生种族,这样弱小还四处蹦哒,十分不妥吗?
而实际情况是,九尘还不能借助灵气飞行,她不想走路。
她脑海中不时浮现些奇怪异术。虽然境界不够,但她灵力过剩,却也能勉强施展。此时有些头昏脑胀,也不再多想。
“梵觉,司煌让我来找你,有什么急事?”
长身玉立,眉目疏朗的男子偏过头,略显疲惫的脸上漾起淡淡笑意,缓缓回答:“不急”。
“洛梵觉”此人,是轮回台除魇族、白骨族外的洛氏城主。
九尘越过他,环顾光秃秃的庭院,有些无奈:“我那里是栽不活需要水的植物,怎么你这里也这般光景?”
若是载得活,她要种一大片望舒草。
梵觉摇摇头,“我修行功法与生灵相克,在这里养着植株,不死也半残,还是算了。”
“司煌让我带你去幽都,具体什么事,他写在上面了。”他有些颤抖着递过来一块玉简。
九尘接触的瞬间,信息一股脑涌进神识,玉简便消失在手中。
九尘看了半晌,直到耳边传来关切的询问“九尘,进入这传送阵就可以去往幽都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她对着温文尔雅的男子,沉默着摇摇头。踏入传送阵瞬间传来的眩晕感,也无法清空她略微繁杂的思绪。
司煌让她在幽都,创造一个往世之梦。
九尘刚来时就听说,现在的迦南法则并不完整,无论是迦南还是创造的小世界,都没有轮回。
万物湮灭时来这荒芜的轮回台走一遭,灵魂被罡风裂隙磨砺到消失,执念随着黄沙纷洋,永不停歇。
轮回,这种肉体上的生老病死,神识上的存在湮灭,是上下浮沉的生死流转,既是死亡又是新生。
不知生,焉知死?没有轮回,迦南之地没有希望,这也是九尘作为魇族出现后,迦南众人喜不自胜的原因。
他们以为出现了轮回……
但建造往世之梦,也需要幽都子民的灵魂,在九尘创造的虚假世界中不断往世。
直到抓住一星半点轮回法则的边角,模拟出真正的轮回。
这样的重复会慢慢耗尽幽都众人的寿命,梵觉他肯定明白,这样大范围提取灵魂造梦,幽都子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迦南穷途末路之际,唯己身而已。
九尘并不在乎是否会有轮回,是否会有新生。此生漫长,大道难证。
她并未想过需要其他生命来承载自己的期望,未完成的愿望她自己便会达成。
她掐起法诀,直到喧闹的幽都瞬间寂然,鸡犬不闻。
九尘坐在幽都城墙边上,无聊地俯视着原本就无甚烟火的幽都,更加凄清冷落,一旁的梵觉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
此情此景,九尘忆及赤地千里、断臂残垣,一双双挣扎着痛苦着的眼睛。
她轻笑一声,自己似乎有心魔啊,她眼神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闭目沉思。
她不知道梦中人经历多少离合悲欢,才能淡去一世又一世的回忆,重新开始新的一生,于是百无聊赖地守着这些逆行者。
直到池苑荒凉,鸿飞天远。烟雨霖霖,而幽径无人,苍藓、黄尘自满幽都。
这段时间,城主梵觉带着从龙族打劫而来的幻世镜,让自己跟他一起看。
九尘果断摇摇头,我这造梦之人,有办法知道其中因缘际会,但没有必要。
偶尔望舒族的少族长带来碧华草,送给曦月烤肉。满足口腹之欲的情况下,日子也就不紧不慢的过着。
九尘看着打打闹闹的几人,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这就是真实的人间吗,好像也不错。
她忽而一愣,为什么自己要说人间?也对,自己可是很厉害的。说不定是什么隐居的大能。九尘就这样自恋地圆回来。
慢慢也习惯梵觉对着幻世镜,不食不眠的暗自忖量,司煌再没有出现,只有曦月带来司煌给的储物袋,时不时掏出杂七杂八的东西放进梦境:
有奇怪的时间光束、来自轮回台的混沌石、望舒族的月华……
若是堪不破轮回法则,或许也能形成一个特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