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梦捏起来看,第六十二签:唐僧得道。也是个中签。
查签书:“晨昏全赖佛扶持,须是逢危却不危;若得贵人相引处,那时财帛亦相随。”
康隆还没开始分析,余梦便领悟了大半,抢着道:“明明白白,得有贵人。”转脸对康隆,“小康,再给我算算,贵人在哪儿。”康隆起了卦,说贵人来自东南。余梦念念有词,实在想不出东南方有何方神圣。
余嘉本来不想算,看到这儿,心里也有点痒。于是也拿起签筒,诚心祈祷,摇,出来一支。
第二十六签:钟馗得道。中签。
签词是:“上下传来事转虚,天边接得一封书;书中许我功名遂,直到终时亦是虚。此卦虚名之象。凡事虚多少实宜守旧也。”余嘉听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第一次求签,没想到这么准。
钟馗是鬼,怎能得道。所以都是虚名。立人去世,她可不就是担着个他老婆的虚名么。这一场宿命,简直是上天的恶作剧。
余爽和余梦也都大概理解签词的意思,沉着脸。
余梦对康隆,“快,大师,怎么转运。”
余嘉制止,“不用转,该什么就什么。”
老妈的阴寿,对余爽来说是件大事,今年也不例外。只不过,情况特殊,春儿来了,帮姑姑一起给奶奶过寿,爽妈喜欢喝点红酒。
菜上来,倒一杯红酒,放在桌子上。康隆还没到。不过最近余爽能感觉到他的低气压。周围接连有人去世,上个月他妈忌辰,余爽陪着扫墓。回来见康主席跟人打电话,笑得咯咯的。康隆不痛快。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老妈走了,老爸到他身边,幸亏有余爽调和,矛盾不至于激化。只是康隆认为,让他老爸住余爽这儿,绝非长久之计。康主席老惹事,还喜欢催婚。夏天一到,他穿衣服不注意,就算屋子有推拉门隔开,终究男女有别。
最近还有一件事令康隆生气:老爸去看了个公墓,就在阿姨旁边——百年之后,他不打算跟康隆妈埋在一块。好你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康隆妈虽然恨他爸,可终究是结发夫妻,生已经离,死岂能别。不知好歹!
于是,康隆开始联系养老院,哪怕每个月多出钱,也要把康主席送进去。他觉得根本不值得对他好。
“呦,有菜。”康主席遛弯回来,看到一桌子菜,还有杯红酒,没客气,拿起来就喝了一口,又捏一块猪耳朵吃,“小余,谁来做客,今天什么日子。”余爽和春儿从厨房出来,见康主席端着酒杯。大窘。没办法,余爽只好让春儿再去拿个杯子,给满上。
康隆还是没到。
春儿站在康主席跟前,“这是给我奶奶的。”
“哪个奶奶?”康主席问。
“天上的奶奶。”春儿道。
康主席差点没噎住。余爽出来,笑道:“康主席,忘了跟您汇报,今天是我妈生日。”康主席不好意思,连忙道歉。余爽叮嘱,一会康隆来,说话注意点。到午饭点,康隆出现,带了康乃馨。脸上阴沉。
吃饭,旁边摆着一副空碗筷。给余爽妈的。
康隆问:“还有么,再来一套。”他也想祭奠妈妈。
余爽连忙取了来,摆上。
康主席不自在,“唯物主义,弄这些虚的干吗。”
康隆闷着,不乐。
康主席动筷子,“开始吧。”
春儿连忙说爷爷等会,她跑到屋里拿出个小本子,打开,念,是她写的短文,叫《遥寄天国的奶奶》。寄托哀思。余爽听得眼眶发红。
康主席道:“活着的时候好好对待彼此就行。”
康隆反驳:“爸,你不思念不代表别人不思念。”
康主席不干,“我怎么不思念,我思念在心里头,不衔在嘴上头。”
“少说两句得了。”康隆口气不好。
康主席放下筷子,“你小子存心找事?”
春儿吓得往后闪。余爽连忙拉架。
想起妈妈,康隆耐不住火,“活着的时候你对不住,死了你照样对不住!”余爽无奈,“这都怎么话说,”又转头看案几上妈妈的小像,嘀咕,“妈,意外,意外,就当看表演。”
康主席拿起痒痒挠,要教训儿子。
“都住手!”余爽拖着声调喊。
父子俩停火。春儿拉康叔叔到一个屋。余爽拉康主席到另一个屋。康主席骂,“反了教了!谁是老子!人家妈的忌辰,他摆个臭脸!他爸还没死呢!”
余爽安慰好老子,又过去安慰儿子。
康隆道:“活着跟人鬼混!死了还去鬼混!我妈她……”眼眶发红。余爽知道买墓地的事,但却不知怎么劝,死后躺在哪儿,究竟由谁做主,糊涂账。
康隆又道:“别横横,真到那天,埋哪还是我说了算!”
平静片刻,康隆率先出击,他拉开推拉门,走到老爸那屋,口气颇重:“爸,你不能住在这?”
春儿跟在康叔叔后头,瞪着眼睛看。余爽打圆场,可根本拦不住。康主席眼睛眉毛都吊起来,“不住这住哪儿?住你那?躺棺材里也比你那强!”
“帮你找了养老院。”
“精神病院吧,想害你老子,门儿都没有!”
“你住这不合适!”康隆斩钉截铁。
“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康主席对爽,“小爽,让不让我住?!一句话!”
余爽支支吾吾,语不成句。
“哪有老公公跟儿媳妇住一块的,像话吗?”康隆进攻。
“这不没结婚吗!”康主席道,“你不孝顺,还不许别人孝顺,你个逆子!”
“我要是不孝顺,管都不会管你!”康隆顶嘴。
康主席一跃而起,挥拳要打。事态眼看升级。
“都别动!”余爽不得不用音波功,尖叫。
父子俩都不动了。
余爽拉过春儿,“康隆,你先回去!康主席,你也冷静冷静,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这样!”
康隆还要分辨。
余爽喝道:“停!回去!记住,他是你爸!他就是个乌龟王八蛋!也是你爸爸!”
康主席一脸蒙,多少年没人叫他乌龟王八蛋了,上次受辱,还是拜康隆妈妈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