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事,余爽要求蕊严格保密,即便和嘉、梦也不能说。
余蕊也没心情说。近来她四处跑组,虽然手里有两个钱,危机感却十足。跑了一阵,剧组没什么斩获,倒接连接到几个广告,有洗衣粉的,有视频广告,有VR公司的宣传片,还有电影城的宣传片以及内衣厂家拍的内页广告。拍内衣广告,余爽陪着,摄影棚一派“酒池肉林”,几近赤裸的男女模特走来走去,余爽不懂,为什么会请余蕊。她个子不算高。可等蕊一走出来,她瞬间明白了,余蕊的身材曼妙,尤其胸前一对武器,杀伤力特大。
只是余爽又不明白,这是男士内衣广告,为什么要找女的来拍。余蕊下场才解释,“搭配着,女人是男人的欲望对象。”
余爽注意力不集中,看男模特。
余蕊笑着说:“喜欢哪个,帮你介绍。”
余爽道:“干吗,开鸭店。”
余蕊呦一下,“做做朋友,想那么多。”
余爽小声,试探性地,“那就是这种……男模特女模特男演员女演员之间……”
还没说完,余蕊立即,“有。”
“这……”
“生理需要。”
“你也是?”
“我没有。”余蕊否认,“你可以有,你单身。”
“你不也单身。”
“单纯的性有意思吗?”她叹气,“早都不是那个年纪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不能跟他们说话。”
“为什么?”
“一说话就觉得,”余蕊形容着,“真浅薄。”
余爽笑道:“你是吃惯了大鱼大肉,反倒怀念小米稀粥。”
“小米稀粥?对,吃小米稀粥。”余蕊恢复乐观。只不过她没说,她想要的小米稀粥,里头是要海参配的。这样才高级。
“哪呢。”
“是说晚上吃小米稀粥,去粥店,”余蕊轻拍了余爽一下,“眼神收收!别老盯着人屁股拔不出来。”
正前方一排男模屁股。内裤包得紧紧地,像肉粽。
“不正常么?”爽骇笑。
“吃豆腐吃得有点多。”蕊直说。停一下,又道:“不过这样我也放心。你还是喜欢男的。”
“干吗,怕我爱上你。”余爽问。
“怕倒是不怕,就是缠不了,你这一辈子,一般人伺候不了。说真的,康老师够难得的。”
“别提他。”余爽不想谈这个话题。
“喜欢哪个?”余蕊问,“单纯从美学角度。”
余爽指了一下左边第三个。
“脸肯定丑。”余蕊判断。
“是么。”余爽不相信。碎碎念着,转过来转过来转过来。模特们真转过来,左边三个,长得像牛魔王,鼻孔特大,呼吸像喷气机。
爽、蕊哈哈大笑。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分手的事,康隆跟元凯提了。元凯认为余爽是气头上,说气话,缓一阵会好。他又批评元凯,“你以为感情是做科研,实事求是,你喜欢松子也不能跟余爽说。”康隆说怕自己犯错误。元凯道:“错了又怎么样呢。”他刚正谈着个“女朋友”,家里介绍的,一个入了英国籍的女孩。他不喜欢,他讨厌她的装腔作势,爷爷那辈是抗战出来的,才过了两辈,就一口一个不喜欢河南农村。迫于家庭压力,只能先谈着。“就比我跟艾瑞卡,我不喜欢她,但我不能立刻说不行。”元凯拿自己举例子,“你懂我意思吧。”康隆道:“我知道,得装,我又不傻,可我跟爽不是约法三章,要坦诚要诚实,我跟爽是君子之交,君子恋爱。”
元凯无奈,“是,君子约定,可你别忘了,你恋爱的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
“怎么了?爱吃醋,不讲道理,无理取闹,都是她们的特权。”
“我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你就说打算怎么办吧。”
“复合。”康隆道。复合可没那么容易。元凯打电话过去,余爽猜到他是来做说客的,挂断,回消息道,他派你来的吧,谁也别劝我!
直接劝看来无效。只能曲线救国。元凯找余嘉求助。她是姐妹帮里的老大,讲理,说话有分量。元凯一描述,余嘉虽然感觉康隆愣了点,但这也佐证了她最开始的判断,康隆跟他那同事,确实日久生情。她提醒得对。只不过,这一回,她并不打算再介入到爽和隆的感情中。她建议冷处理。过了这一段,吃个饭,陪个不是,爽消了气,估计就有回头的余地。
元凯顺带约拍曲。余嘉婉拒,不是不想去,想,她喜欢昆曲,嗓子也痒痒,可眼下实在没心情。思思要飞伦敦,她要送一趟,女儿不让,说那边有人安排。而且立人也拖了朋友。可余嘉坚决要去。票都买好了。思思嚷嚷,“妈,你一去,感觉就像把我押送到刑场!”
余嘉耳朵硬,随她怎么说,她是妈妈,思思只是个高中生,立人心大,她不行。
立人跟她还是不咸不淡地。最近,他情绪起伏大。顶头上司要走,欢送会,立人醉得一塌糊涂。老大到走也没给他个准话。立人问余梦。余梦说已经跟良才打了招呼。良才这人守诺,答应就一会定会去说。只不过,管不管用就不知道了。立人心里打鼓。只好借着酒劲,继续向老大表忠心,顺带,浇自己心中之块垒。
回来吐得一塌糊涂,滚在床上,床单脏了,余嘉赶紧换。立人哭一阵,笑一阵,说的都是酒后真言。
全跟工作有关,自己的委屈、不甘、担忧、烦恼,断断续续……余嘉听着,努力完型,去了解丈夫的心路。他确实苦。可他应该跟她说啊,他们是夫妻,夫妻,夫妻!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呀……
看着丈夫痛苦的样子,余嘉流泪。来大城市图什么?表面风光,心里跟扎了几万根针似的,哪有老家舒服。余嘉后悔来,可她知道,已经回不去。
酒醒之后,立人开始失眠,去医院拿了药,吃了,没用。立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行,抱着《资本论》看。也没用。过去这书是最好的催眠良药。女儿睡了。深夜。余嘉听到声音,赤着脚,从隔壁房间走过去。无声无息。立人一翻身,看到有个人影,吓得哎呦一声。
“干吗!”
余嘉语塞。干吗,还能干吗。关心他。
“要不要陪你一会儿。”她问。
立人让出点位置——右半边床本来也是余嘉的。她顺手抽了件卫衣,迅速叠成个长方形,当枕头。平平躺下。立人不说话。夫妻俩就那么躺了二十分钟。
立人道:“还是去那屋吧。你在这我睡不着。”
余嘉坐起来。
立人已经抢先起身了,“你别动了,我去那屋。”他要换个屋子睡。四周一片黑暗,余嘉忽然觉得有点悲哀,他在她身边竟然睡不着。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这婚姻跟这眼前的黑夜一样浓黑苦,可是,她能跟谁说?她又怎能说出口?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这么做。大家都以为她跟着丈夫飞黄腾达,幸福得像泡在蜜罐里。她必须坚持。
磨了几天,立人认为睡不着是被子的错。被子四周漏风,伤了气。余嘉认为是无稽之谈。可既然丈夫说了,她只能围绕着这个中心思想去找解决的办法。最后,她从网上买了条睡袋。立人晚上钻进睡袋,头一蒙。问题解决。
丈夫不闹腾,余嘉才分出心来仔细打点女儿的事。她找了余梦,问当初浩宇、正宇出国的情况,余梦不太清楚,这些事都是栾承运一手操办的,不过余梦才不会承认自己是个不了解不关心儿子前途的妈妈,她简单说了几句,让余嘉“不明觉厉”,又把浩宇、正宇的联系方式给了余嘉,说,“有什么直接问没关系,你是他大姨。”余梦提醒了余嘉,“干吗不问问小白,现成的大神。”
的确,多少人围着白元凯取经。她竟忘了这茬。余嘉本不习惯麻烦别人,尤其是男人,但为了女儿,她还是给白元凯打了电话。他以为她想通了,打算参加拍曲。没想到她却是来问留学的事。
元凯认真答了,余嘉小本子记好。他说得真详细,每一处细节,从学习到生活,甚至就连哪个航班得注意些什么,他都条分缕析,倾囊相授。他还说自己在英国有不少朋友,会请他们多关照思思。
余嘉听了,道谢不迭。元凯道:“社员都等着你呢。”指昆曲社。余嘉笑说等忙完这阵,一定过去。白元凯问余嘉去不去参加余梦美容院正式开业典礼。他接到邀请了,打算去捧捧场。余嘉深表惋惜,余梦提了,可她错不开时间,美容院开业那会儿,她应该正在英国陪女儿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