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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到了,寒潮依然一波接着一波,威力惊人,做着离开前最后的挣扎。小学门口的一排柳树焕发新芽,枝条随风摆动,丝毫不畏惧大势将去的寒风。
放学后哆哆嗦嗦地回家,又碰上母亲扭着父亲哭闹,林曦坐在一旁没有出声。
“之前就跟你说了,别碰那个钱,别碰那个钱,现在好了吧?我们一家人好几张嘴吃饭了,还要给孩子交学费呢,可怎么活啊!”九年义务制教育还是在流传,没有实行。
“好了好了,那钱你不也用了吗?又不是我一个人用了的。”
“我们用了你多少钱?你自己凭良心数数,欠公司那么多,钱去哪了?还不是你拿去打牌了!狗改不了吃屎!”
“我去找工作不就行了?”
“你去哪找这么好的工作?啊?我们还了钱还吃饭不?”
“我不吃行了吧。”
奶奶坐在边上低着头直叹气,思索了老半天说:
“行了,你们别吵了。”
她向着父亲的方向,“为了给你找工作,我是四处找人托关系送东西。去了这么好个公司不好好做事,先不说我有没有脸去见别人,从今以后哪个好单位还会要你?曦曦也大了,你能不能争口气给她看看?”
“欠公司的钱,先找熟人借了还上好些。”
“刘老汉那儿子收药材卖给医药进货商赚了不少钱,你不适合上班,做点小生意吧!”
母亲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没多久便和父亲开始从个体农户那收购时下有需求的药材。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再吵架,整天忙着收货找买家。
大人们忙起来顾不上管林曦,家里没人她就跑出门跟街坊邻居的孩子们玩,不黑不会着家,别人家不吃饭就不会想起自己家也要开饭了。
林曦提议去登山野炊,其他人积极响应号召,纷纷各自拿出些需要的锅碗瓢盆和各种食材。
一群孩子不管大的小的,在山上的林子里一走就找到个适合搭锅煮饭做菜的平地。
砌灶的砌灶,淘米的淘米,摘菜的摘菜,打水的打水,其他人负责四处收捡适合烧火的干柴。
“嘿,这儿有两个洞,大家快来看啊!”周家小子扯着嗓子喊,生怕有人没听到他的声音。
大家朝他在的位置而去,果不其然,山坡上有两个大洞,彼此相连,入口不大,洞内洞梁不高,高个子进去得低着头,但面积还是能容纳两三个孩子在里面穿梭。
洞口旁边的两棵大树间有个树藤做成的秋千,牢固有力,大家争着抢着要坐上去体验,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过了半晌,搭灶的地方竟然燃起了一团大火,林曦环视一周,发现所有孩子都在这两个洞爬进钻出,做饭的地方一个人也没留。
“着火了!完了!”林曦大吼一声。
所有人冲了过去,将打来的所有水浇上也没能扑灭火苗,打水的地方差不多一里地,等一桶水打过来时,火势早就已经开始四处蔓延了。
大伙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快步往山下跑,躲回了自己家。
两日后,消防员上门找林曦索赔火灾损失,因为所有参加此次野炊的孩子一致承认是林曦组织他们去的。父母亲没办法,拿出了家里最近做生意所有的积蓄。
消防员一走,母亲厉喝一声:“跪下。”
父亲拦她,她一把将他挥开,“谁都别拦我,谁拦都不行,你挨打挨定了!”
林曦躲得越远,母亲就打得越重,满院子都能听到哭喊声和打骂声。
奶奶回来将装着青草红薯的背篓往地上一扔,连忙跑过去护住林曦,说再大的过错也不能这么大孩子,说着还撩起袖子和裤腿看伤痕的程度。
母亲跟奶奶说明打人的缘由,老人也沉默了。
夜幕降临,院子里寂静无声,父亲母亲收拾着收购的药材,奶奶边给猪煮青菜红薯边给准备晚餐,林曦一个人坐在正堂的板凳上浑身发寒。燕雀归巢,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在教育自己的孩子好好听话,不要像她一样天天顽皮惹事。
那天晚上,林曦下定决心不再去野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