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年多没见，艾薇拉的变化太大，她差点没认出她来。可能因为怀孕期间吃得太多，艾薇拉的形体完全走样了，锥形的脸变成了圆脸，宽大舒适的纯色系休闲装刚刚好穿下。艾薇拉头发凌乱像是才从床上醒来，脸上没有任何一点修饰，还因为长时间没有保养了局部皮肤有些干燥脱皮，和之前每回见到要么化着烟熏妆要么化着淡雅妆的她判若两人，以至于艾薇拉开门后她第一眼把她认成了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艾薇拉开门见来人是她，尴尬地笑了笑，侧身让出道来让她进去。
室内起居室只有一面墙上有一扇窄小的窗户，光线昏暗，一走进去就能闻到淡淡的霉味和一股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气味。客厅里的家具老旧，皮沙发上的表层部分脱落，露出内里蛋黄色的海绵。
艾薇拉抱着孩子率先在沙发上坐下，她也坐到了沙发上，抓紧包包的带子。
“我看起来很可怜，对吗？”孩子在扯艾薇拉衣领处的纽扣，艾薇拉一遍又一遍地拉住他的手，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啊？不、不！”
“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说实话也没关系。”艾薇拉苦笑了一笑。
“你要听实话吗？实话就是你的确有些可怜，但还不够可怜，真正可怜的是那些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只能睡在地下通道、桥洞下的人。”
“说不定哪天我就和那些真正可怜的人待在一起了呢，呵呵。”
“你现在就和其中一个待在一起。”
艾薇拉怔住了，盯着林曦觉得不可思议。
她们没再继续比谁更可怜。通过聊天，林曦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几年前也就是艾薇拉和苏子枫结婚后不久，苏子枫在大学同学的指引下开始涉足影视行业投资，投资的电影大获成功，他大赚了一笔。随后，他将赚来的钱全部投到了一部电视连续剧上，还借贷了不少，结果电视剧在快要播出之前，已婚男主角被爆出轨，丑闻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其太太提出离婚并把男星告上了法庭。这边没完，那边女主角和导演发生关系上位的消息又不胫而走，刚开始只是八卦消息，后来却是赤裸的照片和发生亲密关系的视频。这部电视剧被禁止播放，苏子枫所有投资打了水漂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年轻时风光无限的父母受不了打击双双自杀，他也因此堕落了。
艾薇拉的父亲和后母生了个小儿子，他不愿意再无限度地帮助艾薇拉和苏子枫，让他们离开了公司。艾薇拉目前以接私活为生，维持家庭正常开销，有多余的便还一些债，不过也只是杯水车薪。
艾薇拉表示哄劝苏子枫没有任何用，出事后他每天很晚才回来，有时候甚至好几天才回来，回来就满身酒气走路偏来倒去，动不动就大声嚷嚷着让她干嘛干嘛，吵得已经睡着的孩子又哭闹不止。
这一次，他好些天没回家了，唯一知道他可能在哪的只有苏子妤，然而苏子妤劝不回他。她要照顾孩子，不方便出门找，担心出事所以请林曦帮忙。
于是，林曦给苏子妤打了个电话，她以为她听到她声音后会直接挂断，没想到她不仅没有，还约她出去见面。
苏子妤让她去的是一家小巧精致位置比较不容易被大众发现的咖啡馆，她在咖啡馆附近围着转了好几圈才问过来的，她比苏子妤先去，坐在桌子前喝服务员不情愿地给她倒的白水。她不怎么能喝咖啡，却总有人约她到咖啡馆或者给她手里塞一杯咖啡，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不适合喝咖啡一样。
苏子妤戴着墨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曦对面落座。
苏子妤坐下后，宋李廷也戴着墨镜口罩出现，坐在了他们桌的斜对面，他要了杯咖啡，不过始终没有摘掉口罩喝。宋李廷穿着低调，整张脸几乎被遮了起来，如果不是对他极熟悉不容易发现那是他。林曦知道坐在斜对面的人就是他是因为苏子妤，她从认识苏子妤开始，就没见宋李廷和她分开过，他不是站在她身旁身后就是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时刻关注着她。
“好久不见。”林曦淡淡地笑了一下。
“别假惺惺地浪费时间和我寒暄，我并不想见到你。我只是必须得见见你。”
林曦脸上笑容淡去。
“我得承认，我就是讨厌你，非常讨厌你！我妈不喜欢你就是因为我，因为我不停地在她耳边说你有多么多么令人讨厌。我哥被我妈困在家的那段时间，是我用他的手机给你发的分手。上次参加黄家马会，在大厅我就是故意将你推倒在地的，我本来还想在你坐的座位上涂满胶水让你离席时出尽洋相，可惜你不和我们坐一起。”
林曦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你假惺惺的模样还是这么讨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可怜，特别委屈？”
“你知道吗，你像是一朵看起来纯白无暇实际上饱含剧毒的花，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诱惑着本不该注意到你的人。我不后悔自己揍过你，捉弄过你，甚至不后悔自己被迫转校活在阴暗里，你如果有眼睛，看看你对其他人都做了什么吧！”
“我什么也没做。”林曦眉头紧皱。
“因为你，我，朴乐美，藤原由美相继被学校开除，因为你，我不得不转去一个全是垃圾的学校，被那些垃圾霸凌，好几年都过得无比痛苦。贝内特被你拒绝后一直没有谈恋爱，苏子枫就算结婚这么多年了也仍心心念念地惦记你，看看你对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不要说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信！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如果没有你，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可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任何一个人。”
“无所谓你想不想了，反正结果就是这样。我找你来，不是想听你为你自己辩解，而是要告诉你，我哥变成今天这样，或多或少也和你有关系！你得做点什么！”
“我这不是来了吗？”
“来了还不行，你得让他死心，彻底死心才行。要不然，你会害死他的！”
林曦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她和苏子枫分手的时候，要不是有赫伯特在，她才差点就死了呢。她有一肚子想要为自己辩解的话，一肚子委屈的苦水，但对着苏子妤，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苏子妤告诉林曦苏子枫近来多在市区南边的红灯区活动，她找到过他几次，劝他回去，每回他都全然不在状态，就算了听了她的话点了头，第二天又照样去喝酒或是做一些其他她不知道的事情。
苏子妤说完就走了，刚走没两分钟，坐在她们斜对面的宋李廷也起身离开，路过她桌旁时，冲在观察他的她点了点头。这下子，她可以完全肯定地说那男子就是宋李廷了。说实在的，苏子妤是真幸运，含着金钥匙出生，无忧无虑地长大，虽然后来家世没落了，但还有一个那么爱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多年守护在身边，彼此不离不弃走过漫长的岁月，让她忍不住心生羡慕。
林曦找了家餐馆慢条斯理地吃了个饭，又沿着街道两旁的人行道走了好一会儿，才招了个出租车出发去苏子妤提到的红灯区。她不想去那太早，去早了人家没开门，她还得找地方消磨时间。
她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街两边的大部分夜间营业的酒吧迪吧和风月场所都开门了。人不太多。有些店可以从外面看到里面，她从门口一眼望进去，大厅里似乎也就几个人。为了营造气氛，不少店大声放着吵闹的音乐，每一家又有不同，合在一起钻入她的耳朵，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又去附近的街道转了几圈，夜深了才过来，那时候起初冷冷清清的店变得热闹非常，着装时髦的年轻男女还在陆续往里走。一些店内大厅挤满了人，他们在和着动感的音乐摇摆着身体，五颜六色的光点随着节律不断跳跃着，投到这个人的脸上，落到那个人的身上。她一家店一家店地搜寻着苏子枫的身影，有时会在门口就被拦下来询问她是否已经成年，或者是否是他们家的会员。
有两家会员制的娱乐场所，她趁着人多时溜了进去，没找到苏子枫，只剩下一家会员制的没有进去查看过了。那家的客流量不如别家的多，守门的大汉看起来也比别家的要威武雄壮，她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溜进去，无奈之下便躲到一旁观察每一个进去出来的客人。
她也就碰碰运气，没打算真的在那看到苏子枫，说不定他今晚没来她找遍每一家店也找不到他，她边划拉着手机边盯着那家店门口出来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