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山城,不会有任何人敢到公堂上状告东山码头,甚至对公堂之外的百姓谈及此等想法,嘲笑的声音也不会比公堂上好多少。
这就是东山城内的风气,与众不同的人会被打死,只能随波逐流才能独善其身。
此刻即便是受难者家属的陆胜,心中不免对提议者焱林多了一些埋怨,埋怨他为何要鼓动众人前来报官,令自己受到如此这般的屈辱,即便他知道不该埋怨他人。
“肃静!好了啊。”县令拍板,认真的说道。
公堂安静后,县令道:“你在告词上写到当时购置木材的人是金子亮和常青,这二人来了吗?”
陆胜道:“来了。”
县令道:“带上来。”
常子此刻面色通红,因为他听到了里面肆无忌惮的嘲笑之声,进入公堂之上,下跪抱拳说道:“扬帆村村民常青拜见大人。”
话语铿锵有力,似乎藏有怒气!
县令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啊,金子亮呢?”
常子说道:“回大人,金子亮在家养伤。”
县令颔首,扬首看着常子说道:“哦,除了你和金子亮以外,可有其他人证或者物证?”
常子无奈,因为上次栾世杰强买的央币在这次柚城之中已经花光了,只好说道:“物证没有了,当时木材市场的人都已经看到了。”
啪!
县令猛然拍了一下木案,装腔作势道:“你说的这么笼统能叫人证吗?具体到人!”
人证具体到人,常子其实是能说上来的,比如当时卖给他们紫檀柚木的商人,他们在现场都看到了,甚至栾世杰强买强卖的事情整个木材市场可以说是无人不知,可是这些木材市场的摊主商户们生活同样不易,花了高额的金钱才在市场之中拥有了一席之地,若是把他们牵扯进来,人家糊口都难哪敢为他人说话。
常青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县令嗤之以鼻,道:“如今的人都有钱了,还有这样报案的,要啥啥没有,结案了,下一个……”
县丞递给县令告词原稿,县令简单的看了一眼,说道:“带万重山、夏海。”
老万头和海子进入公堂跪拜道:“扬帆村村长万重山拜见县令大人。”
“扬帆村村民夏海拜见县令大人。”
县令瞥了一眼众人,捋着八字胡说道:“你们说段昌在中古海峡劫走了你们十艘单桅货船,并且打伤了十八名,还有六名因恐惧而精神崩溃的人。”
“尔等就是证人代表咯。”
四人齐声道:“是!”
县令又道:“人多声音大啊,很好,在十楼单桅货船上还有五万吨的紫檀柚木,啧啧啧,这么多啊。”
县令似乎清楚了事情的真实性,东山码头一直都严格封锁城内乔木类的输出和进口,这么大量的紫檀柚木,恐怕威胁到了东山码头了吧。
县令向着两侧县丞和县尉招了招手,三人交谈了一阵后,县丞奋笔疾书了两张通告,在县尉的带领下十二名衙役紧随其后,走出了大堂。
过了一刻左右,县尉带着六名衙役归来,在县令耳边低语,听闻后县令抹了一下脑门上的汗,辛亏这个东山段家大少爷没耍脾气,要不然真不好请。
“哟,刘哥,吃过饭了吗?”
公堂上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段昌洋溢着微笑,一袭整洁的红黄长袍劲装走到公堂上。
县令挥一挥手示意县尉将椅子给段昌坐着,说道:“哎呀,段兄弟,这不审案子嘛,还没来得及吃呢,坐,坐。”
“欸。”段昌接过椅子,翘着二郎腿,左臂搭在椅背上,笑道:“没吃饭可不行啊,等审完了,我请刘哥吃饭呐,听说醉仙楼那里又来了几个姑娘,秀色可餐呐。”
县令憨笑道:“哈哈哈,段兄可别拿我打趣了。”
段昌貌似才看见老万头等人,说道:“哎呀,这不是万重山老先生吗?轻舟回来了吗?哎呀,常青和夏海也在啊,这是谁,陆老?哎呀,陆老前辈,久仰久仰。”
“你们别跪着啊,好像你们犯事了一样,哎呀,我真不懂事,刘哥,是不是我也应该跪啊?”
县令紧忙的双手挥动,说道:“不用不用,当然不用。”心里话:你给我跪?我不给你跪就不错了。
段昌潇洒的坐着,笑道:“刘哥,你想问啥就问行了,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县令颔首道:“咳咳,好,段昌你是否劫走了扬帆村的十艘中型单桅货船?”
段昌笑道:“大人,用词不够恰当啊,不是劫,是扣。”
县令问道:“扣?”
段昌双眼充满着疑惑,看了看老万头等人,又看了看县令,疑惑的说道:“难道你们没和刘哥说吗?大人,非法运输的事情你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四个人也懵了,这是什么操作?
县令问道:“非法运输?”
段昌站起来,长叹一声说道:“他们那支船队,十艘中型单桅货轮并未在东山城船舶总局进行备案,也就是他们的船只涉嫌非法运输,而我们东山码头得知消息后,便替船舶总局扣押了金子亮等人的非法船队,因金子亮等人拒绝配合,暴力殴打我,二十多号人呐,我这属于自我防卫啊,我要是让他们打,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难道这些事情他们都没有对大人你说吗?”
转折实在太快,县令一时无语,老万头等人很清楚自己被栽赃陷害了,他们的船只绝对是在东山城船舶总局进行过备案的,绝对的合法运输。
“段兄,你确定吗?”县令想要确定一下,实际上他清楚这是段昌反攻的一种号角,他所问的这句话的意思可以这么理解:段兄,你确定要治他们罪吗?
段昌笑道:“当然,确定以及肯定。”
县令颔首,说道:“万重山,今年你作为十三渔村村长代表,这十艘中型单桅货轮到底备没备过案?是不是非法运输?”
老万头自信不疑的说道:“大人,我们的船只绝对在船舶总局备过案了,绝对合法的。”
段昌不耐烦了,直接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县令,说道:“刘哥,我还能骗你吗?这个册子就是船舶总局的船舶备案本,罗局长让我带来的,目的就是防止我被某些人栽赃,册子里面还加着两张文件,一张上面是万重山等人每艘船的船舶番号,还有一个是船舶总局罗局长对于我们东山码头见义勇为的感谢信,上面都有盖章,你自己可以核实嘛,看我说没说谎……”
说着段昌朝向老万头等人说道:“不就是打了你们的人吗?想讹点钱,这我都懂,装什么正经人啊,放心你们一分也捞不到。”
“你!”
常子和海子被二老压制着,轻声让他们忍耐,而实际上他们心中早就知道无力回天了。
县令将船舶备案本交给县丞核实,正在此时,另外六位衙役归来,在县令耳边窃窃私语,县令缓缓颔首。
县令说道:“段少,扬帆村中确确实实存在十八名伤员和八名神志不清者,如果段少您承认打他们了,我就定案了。”
段昌笑道:“我承认打他们了,但是不会赔钱,使他们先殴打我的,我是正当防卫。”
县令下场拔着小腿,垫着脚在段昌耳边轻语道:“就装装样子,话上这么说,纸上可不这么写,面上我还好办啊。”
段昌笑着点了点头。
县令笑嘻嘻的跑回木案上,拍板道:“好,段昌赔付这二十四户一户两百万央币,段昌可有异议。”
段昌无所谓的说道:“行。”
县丞趴在县令耳边低语道:“可以了。”
县令拍板说道:“好,万重山、陆胜、常青和夏海,你们四人可知罪?”
二老低头不语,常子和海子扬着头,喊道:“不知!”
县令忿然作色道:“证据确凿,还想推脱,来人呐,将其四人打入天牢!”
“是!”
八名衙役应声,架着四人下了公堂,却听到公堂之上,段昌言语:“刘哥,还有那个金子亮,别忘咯。”
常子听闻双眼通红,怒发冲冠,歇斯底里的喊道:“段姓杂种,你们属实欺人太甚!还有你这个刘姓家奴,真是卖了一嘴乖啊,一辈子都是东山码头的走狗!哈哈哈!”
说道最后常子扬长大笑!
县令头上青筋暴露,道:“特么的,来人啊,嘱咐狱卒好生伺候,不可懈怠!再分一队骑着快马将扬帆村的金子亮打进天牢!”
“是!”
明珠大街是东山城内著名的步行街,凡是过往的百姓均要将马匹放入马厩之中,但是大家都明白,这条规则对官府无用。
戌时,扬帆村集体宿舍。
三人一队的衙役骑着快马直驱扬帆村集体宿舍门口,亮出通告,道:“明珠县令提罪犯金子亮!”
焱林闻声,阴翳着脸走出来,说道:“你说什么?”
紧随在身后的还有老金头、金夫人、万夫人、陆良等人
为首者拴着缰绳,吼道:“你耳聋吗?明珠县令提罪犯金子亮,把金子亮叫出来!”
焱林不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刚刚就来了一批衙役检查伤者人数和受伤程度,怎么现在小金子到成了罪犯?
焱林道:“官爷,金子亮犯了什么罪?”
“你算什么东西,让你交人!”说着为首者便拎起长棍向焱林头上挥去。
众人惊呼焱林小心。
长棍在半空中被焱林抓住,漆黑的眸子中透露着杀机,冰冷道:“说!”
咴儿咴儿……
惊马长嘶,衙役一行人正面面对着一股难言的气势,为首的衙役更是双股打颤摔落马下,另外两人还好一些紧紧抓住缰绳,但是双腿已经软了下来。
毕竟焱林只是针对那位为首的衙役而已。
为首者连滚带爬地说道:“我说,我说……”
两年半以前,焱林一家三口从那个地方逃离,那时他的人生充斥着漆黑无比的黑暗,心中唯一的光亮便是自己的妻儿,本来他打算离开那里后去寻找复仇的力量,可是来到这里后,他在这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和热情,扬帆村民与人和善、为人淳朴,这样的地方和他以前生活的地方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似乎好像对这个世界突然又有了希望。
而后他才发现,实际上包括扬帆村在内的十三渔村的村民们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东山城的打压排斥之下,当他们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向富裕之路的时候,却遭到了东山码头无情的迫害和摧残!
当焱林悉数从衙役口中听到了公堂上的一切后,面情彻底愤怒了,积压已久的愤怒,令场上的人都感受到了实实切切的愤怒,咬牙切齿道:“东山码头的杂碎们……”
“你们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