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琬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小跑上来去拉母后的袖子,墨小婉不知道母后会为自己出头为难自己的心上人,急的她满脸通红,额头上的汗像豆粒一般从她鹅蛋的脸庞上滚落下来。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跟母后说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
墨辰渊一直看着沈云清,正好想看看这丫头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好上去救场。本以为沈云清不会转过头来,谁知沈云清却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两人正好对上视线。
这一对,沈云清那里倒没什么,却在墨辰渊心里起了不少的波澜,恍惚之中,他感觉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关注眼中的这个人了。
按说像他这样身份的人,甚至不需要大袖一挥,便有万千女子愿意为他献出所有,可他却偏偏对眼前的人牵挂不已,他回想着与沈云清相处的这些事情,竟然微微有些出神。
在眼神微微一对后,她向他传达了一个信号:不用担心,一切尽在掌握!得知这个信息后,墨辰渊反而更担心了,平时做事倒还谨慎稳重,但这皇家重地,太后明明是有意为难,朝野中觊觎她身份的人又蠢蠢欲动,在这种情况下,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都有可能要招致杀身之祸,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呢。
在墨辰渊思索如何帮她解围时,沈云清却有自己的想法,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回太后的话,有。”沈云清不慌不忙地回话。
听完这句话后,太后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状元郎,本来因为婉儿的事,她还迁怒于这个人,本想趁机给他个下马威让他认清自己,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却不卑不亢,似乎胸有成竹,这令她眼前一亮。于是便说道:
“哦?那沈爱卿给哀家展示展示?”
皇上也奇道:“没想到沈爱卿还能有如此本领,若能使母后开心,朕则重重有赏。”
李志远眼见自己的风头要被这个姓沈的小子抢了去了,他眼睛微红,恶狠狠的说到:“你要是没法给太后看出你这画有什么特别,你这就是欺君之罪!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借口!”
沈云清用眼角斜了他一眼,没有同他争论,心中却有了戏耍他的办法。转而对太后说:“微臣启禀太后,既然李公子如此说了,为了搏太后一笑,也为了太后的寿辰更有趣味,微臣想向太后讨要一样东西。”
沈云清话刚说完,一旁的李志远之父李巡便走出来,大声呵斥着沈云清。
“沈云清,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天子居所,本来让你这个末品小官来给太后祝寿已是皇恩浩荡,你居然还敢跟太后娘娘讨价还价,你当这是菜市场吗?来人呐,把这不知好歹的小厮给我拿下!”
太后看着下面争吵的这几人,脸上却没有愠色,先前紧绷的脸上也舒展开来。
“李爱卿,莫要大发雷霆,且听听这状元郎怎么说,若是无理要求,不用卿家说,哀家也会治他的罪。”
沈云清往前一步,看了李志远一眼,便说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微臣与李公子乃是至交好友,先前微臣去找李公子游玩时,看到李公子家中有一方大雅朝花莲纹屏风,微臣见他家这屏风花纹雅致,雕工一流,心里喜欢的紧,便跟李公子商议要出钱买下了这屏风,谁想到李公子却说,他家这屏风是他家最不值钱的一个,我要是喜欢,随便拿去便是,此后我们都公务繁忙,忘记了这件事,谁想到今日微臣竟在这百花殿上看到了微臣先前见过的这方屏风,心中激动,特请求太后娘娘,待微臣为娘娘表演完毕后,便将这方屏风赐给微臣。”
沈云清说完后,笑着看着李志远,心里想,整我沈云清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太后看向李志远,李爱卿,可有此事?
此时的李志远脸色煞白,他不知道沈云清竟会给自己来这么一出,这一方屏风是他们家极其珍贵之物,是父亲下属进贡给父亲的宝物,到了沈云清嘴里却成一文不值了,而且他还说自己家里到处是这种珍贵古玩,这让皇上怎么看他们李家,父亲辛辛苦苦在皇上面前建立起来的勤俭节约的形象即将全部都要毁于一旦。
一想到这些,李志远的后背便嗖嗖的发凉,于是他张口辩解道:“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啊,沈云清,你,你诬陷我!他的脸憋得通红,像一只憋红脸的公鸡。”
他和沈云清关系极差,怎么可能和她是至交好友,还一起游玩。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公主墨小婉给打断了。
“母后,沈公子是第一次来这百花殿,你便这么为难人家,让邻国知道了,该说我们墨国仗着皇家威仪盛气凌人了,再说啦,沈公子若能逗得母后开心,您便赏他这屏风吗嘛,再说我倒是有一次出宫,不小心撞上李大人出行,皇儿瞅见李大人仪仗宏伟,声势浩大,倒是丝毫不输这天子仪鸾呢,想必李大人不会吝啬这一方屏风吧?”
墨小婉俏皮的说道,自己终于有机会能够帮到心上人,可得趁这个机会在沈云清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
下面的李巡此时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道,“皇,皇上,太,太后,微臣出行一向是谨小慎微,车仗都是从简从普,绝,绝不敢有半点僭越啊,婉儿公主可不要冤枉微臣啊。”
皇帝在此时说道:“李爱卿不要过分忧虑,朕当然明白李爱卿的一片赤胆忠心,爱卿快快请起。来人啊,把李大人扶起来吧。母后,皇儿陪您去殿外看看沈爱卿的佳作如何?”
“皇儿,那就扶着哀家去殿外。”太后端着高贵的架子被皇上扶着走下来,走到沈云清前看了她一眼,又径直走了出去。
皇帝虽嘴上宽慰李家,心里却想,早听说李家权倾朝野,出行奢华,以前都只是宫中和臣下传言,今日从婉儿妹妹的嘴中无意说出,怕是却有其事了,皇帝一边扶着太后,一边心里对李家的戒备又不免多了几分。
这些大臣见状也纷纷跟着皇帝和太后走出了百花殿。
墨辰渊走到沈云清跟前,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别逞能,万事有我。”说完也跟着太后走了出去。
沈云清嘴边噙着笑,没有说话,看他走远了也跟着走出去,她的官衔品级低,自然要走在后面。
所谓百花殿,是建在百花中的一座殿堂,正值七月初,百花盛放,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殿外是一片花海,一片繁荣的景象。
沈云清在最后走出来,这风度和姿态不像是受人刁难,倒像是刁难别人,这是什么道理?只见她从容淡定地将画作打开,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
好一副牡丹图啊,这每一朵花都枝叶饱满,活灵活现,堪称上品,但是这又有什么稀奇?既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又没有经过岁月的沉淀,只是一副平平无奇的画作罢了。
“太后娘娘,皇上,以及各位大人,这画看上去没有什么稀奇,但有一点,是别的画所没有的。”
“说来听听,哀家倒是好奇的很。”
沈云清轻轻一笑:“我这画啊,会听曲儿。”
“稀奇,真是稀奇。沈少卿可不要说大话呀,这画还成精了不成?”李志远的父亲李巡冷哼一声,很是不屑。他倒想看看这沈云清到底有什么把戏。
“那李大人可瞧好了!皇上,微臣想借伏羲古琴一用,请皇上恩准。”
“准!来人,去取琴。”皇上兴致勃勃,目光灼灼地看着沈云清,这百花中的沈云清人比花还美,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段,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哀家也听说过沈少卿的古琴是一绝,不过若说这画作也会欣赏沈少卿的琴声,哀家还真是闻所未闻呢。”
太后坐在宫女搬来的太师椅上,端了杯茶饶有兴致地看着沈云清。
取了琴来,沈云清又将画铺展在台子上,这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
大家也就看个热闹,对于她说的话半信半疑,不过沈云清要是敢骗太后,那她可就要端详端详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沈云清一抚琴,这氛围就起了。一曲《春江花月夜》从手上缓缓流淌,将人们带入那幽美邈远、惝恍迷离的河畔江景中。
出来的这些人仿佛突然间转移了阵地,这眼睛看到的手里摸到的,都像是真的在陵江河畔一样。沈云清就在那江中,在水面上悬空抚琴,若隐若现,渺渺欲仙。
不一会儿,上百只飞舞的蝴蝶飞到了沈云清身边,绕着沈云清翩翩起舞。她手一拂,那蝴蝶便听话地朝着那牡丹图去了。
这些穿着艳丽服装、花枝招展的小仙子最终在牡丹图上停了脚。在这幻境中,大家仿佛置身于这春天的江潮水势中,而水势浩荡,与大海练成一片,在那遥远的大海上,一轮明月从海上升起,好像与潮水一起涌出来。
月光照耀着他们所置身的春江之上,随着波浪闪耀千里万里,所有地方的春江都有明亮的月光。
江水曲曲折折的绕着花草丛生的原野流淌,星辰披着月光的霞衣,照射着江边开遍鲜花的树林上,仿佛是细密的雪珠在闪烁,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一曲琴罢,沈云清最后拨了一下弦,将大家的思绪拉了回来。人们才发现自己还是身处百花殿,而不是陵江河畔,沈云清也不是在水上抚琴,而是近在眼前。但那蝴蝶确是真真的停在画上,停了一会儿才四处散去。
“这,这是幻觉吗?”
“奇了,真是奇了啊。”
“怎么会有如此仙境啊。”
“此生能看到如此仙境,怕是一辈子没白活啊。”
众人简直是看呆了,这是怎样一副似真似幻的景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如痴如醉。
“老夫还是头一次有这种体验呢。”林丞相回过神来,呵呵笑着,向太后说到。
“哀家也是如此,没想到沈少卿琴声竟如此奇妙,这画也如此奇妙,皇儿怎么看?”太后赞叹不绝。
看到太后也是赞赏的态度,大家才纷纷表示赞赏,交流着互相的感受,啧啧称奇。
“朕也是没有想到,朕只知道沈少卿的琴艺高超,没想到画技也是卓绝。赏!重重有赏!”皇上呆呆地看着沈云清,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刚刚的景象他还记忆犹新,沈云清简直就是他的梦中人。
“皇儿的赏赐先不急,待哀家赏赐完后皇儿再赏赐不迟”,太后笑着打断了皇上,说完便笑着看着沈云清,“沈爱卿,刚刚你与哀家所做的约定,哀家母仪天下,当然要说话算数,这李公子既然与你私交甚好,他承诺送你的东西,哀家也不好夺人所爱,既如此,便将这一方屏风送予你吧。”太后笑着对沈云清说道。
随后她便看着李家父子,不怒自威的说道“李爱卿的一片诚心,哀家心领了,只是李爱卿,下次再进寿贺礼时,望你能用心些,所谓君子之交,需言而有信,以后做官也好,做人也好,需少些滥竽充数的事!”
“回禀太后娘娘,微臣谨遵太后教诲,谢太后宽恕臣之恩!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李家父子跪地谢恩,头磕的跟铜铃一样响。
“回禀太后,微臣谢太后赏赐,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沈云清下跪谢恩,这回他可是出尽了风头,沈云清笑着看向李家父子,他们已没有了往日的神气。一个个面如死灰。
沈云清制造这一幻境也是大费周章的一件事。她托惜月阁采摘了几朵沁血大丽花,这降枯草她不敢让别人动手,怕弄错了,但是沁血大丽花还是宁山比较常见的植物,可以让别人代她采摘,这沁血大丽花致幻的威力她还是见识过的。
她将花蕊取出,研成粉末放入作画的水墨中,既有招引蝴蝶的功效又有致幻的功效。
这一点毒是不会对人体产生什么危害的,但致幻足以,不仅让众人致幻,就连蝴蝶也陷入幻境了。
其实也有运气的成分,好在太后设宴百花殿,百花盛开,换个地方还真没有这么多蝴蝶。
她的在抚琴时运用了内力,更是起到一个催化的效果,两两相成,才制造出这样一种幻境来,随着琴声的停止,幻境也就消失了。
直到这时墨辰渊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心里隐约生出几分骄傲来,他看中的人,自然是与众不同,超凡脱俗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紧张一个人了,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绕在他的心上,而沈云清便是另一头牵着线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将这线头从她的手里拿出来,给她绑在心上。
不知道这一天还有多远才能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