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非常清楚时装新闻媒体的重要性。时尚评论家贝佩·莫代内塞(Beppe Modenese)回忆说:
“我认为,加莱奥蒂在媒体方面也帮了他;他们告诉我,阿玛尼马上要将大笔资金用于形象宣传。如果他赚到1000里拉,一定要拿出其中的500里拉用于形象宣传,在报纸上刊出一个整页广告。在我看来,在这个时期,一场重要的会面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这场会面大多数人都一无所知。当时,赛尔吉奥·加莱奥蒂有一个工作伙伴名叫拉瑞斯·米亚尼,经由他,加莱奥蒂遇到了当时一名成功的房地产经纪人雷纳托·德拉·瓦莱,一个年青、友善、热情的人。在此之前,米亚尼一直建议雷纳托投资时装。不久,雷纳托就成了米亚尼、阿玛尼和加莱奥蒂的合伙人。
雷纳托是一个非常慷慨的人,拥有一架小型私人飞机,他建议乔治:‘把你喜欢的时尚界记者都邀请来,去哪儿都带上他们’。他为阿玛尼打开了一扇通向未知世界的大门。我想,说服阿玛尼和加莱奥蒂把公司搬到杜里尼大街的人一定是他,那的确是个好主意,因为这一举措让他们轻轻松松地在众多的意大利时装品牌中脱颖而出。”
果然,没过多久,公司就面临着不得不扩建工作室的问题,在圣·塞西莉亚街(Via Santa Cecilia)暂时性地设立了个工作室之后,他们勇敢地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把工作室搬到享有盛名的杜里尼宫(Palazzo Durini)主楼,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建于18世纪,位于米兰市中心的杜里尼大街24号。房间墙壁上镶嵌着神话和寓言题材的壁画,这些画作是当地的18世纪画家的作品,他们还将金叶装饰画满了房间的门和壁板。选择这座豪华的“宫殿”作为阿玛尼的工作室,显然是一个极具战略性的选择,立即提高了阿玛尼公司的权威,给媒体和消费者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佛朗哥·萨沃雷利清楚地记得:
“加莱奥蒂对这类问题非常上心,他极具艺术敏感力。尽管被指责为有失公正,他坚持要求顾客和来参观的美国百货公司必须少量购买一部分产品;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避免顾客以参观的名义抄袭阿玛尼的设计,因为美国人最深谙此道。参观之后,美国时尚杂志上便会刊登出整版的报道,标题通常是‘新款外套,貌似意大利制造’一类的说法,这就是美国人的一贯做派,他们对意大利风格的模仿可谓鬼斧神工。”
那一场黄金盛宴……
杜里尼宫也是举办晚会的理想场所,萨沃雷利回忆道:
“那是一场名副其实的黄金盛宴。时间是在1976年,这是那个年代米兰最顶级的社交盛会之一。乔治的想法——当然,这件事少不了我的撺掇——在“光明节”前夜举办一场晚会,这是一年中黑夜最长的一天。这场派对是一场划时代的革命:杜里尼宫金碧辉煌,有柔软舒适的靠垫,也有舒适讲究的搁脚凳,更有精美绝伦的餐具架。米兰城所有的达官显贵都争抢着要一张请柬;直到几年之后,米兰城里的人们还对这场派对念念不忘、津津乐道。我们甚至还邀请到了意大利电视界的一群精英级人物。”
当时,派对上还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辩,因为他们的节目通常要持续半个小时,但是加莱奥蒂坚决不允许任何环节超过10分钟,以显示对现代传播学基本定律的尊重:效率。
20世纪70年代中期,石油危机带来了意大利纺织品和服装业的全面危机。当时,都灵工业贵族后裔马尔科·韦蒂(Marco Rivetti)开始在全球最大高级成衣制造商GFT(Gruppo Finanziario Tessile)集团工作,担任女装部主任。1975年,GFT公司还是一个“庞大的单一产品制造商”。韦蒂说:
“我们为两个品牌分别制作男、女上衣,所有款式都是如出一辙的重复。但是,市场已发生了变化,劳动力成本也正在提高,我们需要一个新战略:要么,把目标市场锁定在低端市场,以低于品牌牛仔装2000里拉(约2美元)的价格生产廉价牛仔裤,但还不能忽略广告和营销;要么,索性瞄准高端市场。”
此时,GFT公司已买下一家外套服装厂,还与高级时装设计师伊曼纽尔·温加罗(Emanuel Ungaro)有合约在身,韦蒂感觉到,时装与制造商之间的这种关系会带领这一行业走入新的转折点:把时装带入工业化生产或许将是走出危机的不二选择。马尔科的堂兄、C.P.C公司的老板卡罗·韦蒂(Carlo Rivetti)回忆说:
“这完全是一次偶然。我堂弟接到一个来自米兰的电话,对方邀请他去会晤一位年轻人和他的伙伴;他们此时正经历着一场财务危机,因为他们的业务扩张得太快了。他们的业务蒸蒸日上,原有的资金基础已无法支撑。”
赛尔吉奥·加莱奥蒂是这样解释阿玛尼与GFT公司的这次偶然的合作的:“当我们的营业额达到20亿里拉(约200万美元)的时候,我意识到,单靠我们自身的力量,我们的资金和管理都已难以为继。”
此时,阿玛尼品牌已经成功地推出了三个时装系列。
“当时,我们完全有能力把整个阿玛尼公司收购过来,但是后来,出于对阿玛尼本人的尊重,我们只收购了阿玛尼的布料仓库。这样,阿玛尼公司在经济上有了个缓冲的时间。后来,我们又开始为阿玛尼的服装系列提供资金支持。那是一段另人难忘的岁月。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意大利制造’的产生过程;但在意大利,我们甚至没有一个现成的词汇对应这个词语,至少意大利语里没有这样的原创词汇。我们没把自己当成特许经营商,也没有把乔治·阿玛尼看成设计师,甚至连许可权的问题都从未谈论过。我记得,乔治·阿玛尼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律师,他撺掇着GFT公司的顾问律师,两人一起发明了不少词汇,给我们每个人和阿玛尼冠以不同的名头。而这仅仅是一个爆炸性时代的开始。”
很快,营销体系便开始了变革。韦蒂说,
“一直以来,我们只跟单一商标的客户合作,只要他们有一部小货车、一把手提箱和一套样品。加莱奥蒂却告诉我们,这种营销方式早已过时,我们得开一间样品陈列室。我们说服了我们最大的代理商,劝他从都灵搬到米兰。阿玛尼为他选了位置,亲自给他设计装修风格,就这样,一个几乎与我们的意愿背道而驰的新型销售方式问世了。加莱奥蒂的想法是让顾客做出改变:‘我们将把他们带进我们的世界,向他们展示我们的全部产品。’换句话说:我们不会再跑上门去求你们,而是你们上门来自行挑选。这种方式毫不含糊地宣告了这个行业里的主宰者地位的确立。这一招非常奏效。在接下来的第三季,萨克斯第五大道精品百货店成为了我们的客户。我们尽最大的努力,以最佳的方式将第一笔订单的服装送达。这批服装到货后,在一周内便宣告售罄,成为萨克斯第五大道最畅销的商品。第二季和第三季也获得了同样的销售业绩,销量越来越大。”
当然,如果没有宣传,就不会取得这样的成功。卡罗·维蒂坦言:“媒体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特别是那些年轻的时尚记者,如阿蒂丽娜·幕娜山罗(Adriana Mulassano)、纳塔利娅·阿斯佩西和皮娅·索利(Pia Soli)。在她们之前,报纸从未涉及过时装方面的内容。直到此时,媒体才认识到时装有多么大的吸引力。一个新的时代到来了。”
石破天惊
乔治·阿玛尼是GFT公司的核心人物,不仅仅是因为他设计的服装销路特别好,还因为他为公司带来了声誉和技术知识。“我记得乔治的首次来访”,卡罗·维蒂继续着他的讲述。
“他来到我们位于都灵附近的工厂,在一层的车间,我们对布料进行‘蒸馏’处理,经过一道沸腾的蒸汽处理之后,布料的稳定性增加,但柔软性也因此而有所损失。此时,阿玛尼使用的是完全新式的织物,松软而平滑。当他看到这个车间的时候,他说:‘不要这样处理我的布料。’当然,我们听从了他的意见,我们的第一个系列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乔治·阿玛尼具有非凡的天赋。他只做基础性的工作,在技术方面也是如此。他不仅仅重新定义了男式外套的款式,还创造了新的布料处理方法,尤其是对色彩的处理,在那个年代里,阿玛尼的新观念令人惊奇、石破天惊。我们的第一个服装系列获得空前的成功,但在三周之后,我们却不得不召回70%的商品,因为这些服装都开线了,一件衣服散落成很多片。我们的技术跟不上乔治·阿玛尼的创新步伐。当时,服装纺织行业的结构尚未成型,布料无法吸引消费者。而意大利工业还不没有丝毫知名度。”
在纺织商的眼中,阿玛尼“就像时装界的彼得大帝:从形式到产品,都要进行创新。”他深知一个工业化生产即将带来的影响,在他的激励下,他的同事们手下诞生了一个又一个的新设计。马尔科·韦蒂认识到,乔治·阿玛尼通过这样的方式唤醒了整个纺织品产业,激励同事们充分发挥想象力。卡罗·韦蒂说:
“GFT公司一家大型服装制造商,年轻的马尔科发明了一些新时装。尽管引来了一些保守人士狐疑的眼光,但成果还是很引人注目的。在西北部的的工业区,金字塔式的工业体系有着严格的等级观念,员工最大的动力是忠诚和资历。突然间,在这个体系内部,一个新鲜的元素出现了——时尚,一个柔软的元素,一个很难估量的元素。这是一个巨大的文化冲击。人们吃惊地看到,乔治·阿玛尼的女装正在发生着令人吃惊的变化:女性员工的着装方式和工作态度已完全不同。她们以为乔治·阿玛尼工作而感到自豪。这种感觉实在美妙极了。”
与乔治·阿玛尼合作几年之后,马尔科·韦蒂在一次采访中谈到:
“在公司中,工人结构已在发生着变化。我们仍然采用生产线,拿计件工资。但是,我们必须实现机器设备的多样化,某些工艺只有新的机器才能完成。而几千年来能工巧匠们熟练掌握的那些手艺也已发生变化。都灵是缝纫工之城,我们有一个天才的员工队伍。但是,阿玛尼的缝纫工要是拿起女外衣,一定会做出更漂亮的缝纫活计来。无论是阿玛尼还是其它品牌,打版师的工作只需把服装设计图转换成硬纸剪成的纸样即可。当然,不同品牌的草图是不能互相抄袭的。但是,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他们会采用同样的手法和某些特定的工艺。我们所有的产品都在不停地进步。在很大程度上,意大利时装的成功归功于这些手工技能,但却被德国人有意弃之不用,而法国人则选择视而不见。”
“在法国人看来,纺织和服装业已不具有战略意义,应当撤消,然而在意大利,纺织工业依然是国民经济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培养了一代又一代卓尔不群的服装设计师,例如克里琪亚、瓦尔特·阿尔比尼和乔治·阿玛尼等。卡罗·韦蒂总结说:“如果没有世界石油危机,或许服装业的大门永远不会向意大利人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