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余县北部,大石村,村头的大榕树下。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呆呆地坐着,目光毫无焦距,思维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周子梵已经重生到这个年代一个星期了,每天起来面对年轻的一塌糊涂的老爸老妈,他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因为,重生前,他还看着他们一家人的大合照,照片里面的爸妈已是满头银发,面目沧桑。
那时的他刚刚经历第二次创业失败,当天刚好又是他跟他妻子离婚的日子。作为一个失败的中年人,不仅没能让爸妈早享清福,更是让父母操碎了心。
心力交瘁之下,他只好借酒消愁,没想到醒来居然回到了1994年。
这一年,他刚刚好十岁,正好上三年级。家里依然一贫如洗,虽然清贫,但勤奋老实的父母却甘之如饴。
这一年,父母准备在大山深处开荒,开创属于他们的幸福事业。但周子梵知道,爸妈开垦的这十亩荒地,先是种植柑橘,因为最近这几年柑橘价格贵又很好卖。但是遇上了丰收年,柑橘贱卖,父母连肥料的本钱都没收回。第三年又遇上了干旱,于是第四年就转为种植香蕉,开始两年赚了一点,但后面遇上了传染病,所有蕉树一夜之间死亡,亏损无数。
后来就丢荒了,没有浪费精力打理荒地,因为父母种植香菇去了。再过了四五年,香菇收益下降,父母又把这些荒地开垦出来,种植竹笋,才终于好转。
兜兜转转十几年,这片洒满了父母血汗的荒地几乎见证了一个家庭的起起落落。
周子梵目光从远处收回,看了看渐渐偏西的太阳,缓缓站起来,走向另外一边的大树下。
跟村头这棵大榕树聚一起的有上百颗高大树木,这些树木的作用之一就是给村里的牛遮荫。
除了天气寒冷的冬天,其他时候,村里的牛几乎都是放在村头的大榕树下。
十岁的周子梵跟村里的其他孩童差不多,每到周末就是放牛,这几乎是他整个童年最快乐的时光了。
因为,等到他的两个双胞胎姐弟七岁的时候,也就是他十一岁的时候,他就要跟着父母一起去开垦荒地。除了上学的时间,其他在家的日子,他都是跟着父母后面,拿着小镰刀或者小锄头,学着父母的动作,一起劳作。
1994年,周子康和周淑敏这两姐弟刚好六岁,两人还很小,只能呆家里。
当了三四年放牛娃的周子梵,对于放牛这件事,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又快乐。
唔咩!
周子梵把绑在树根处的绳头解开,牵着水牛离开,准备前往大山山脚下的荒地。
大山是大石村村民的叫法,这座大山占地面积很大,纵深也宽广。位于山脚下的荒地有不少,是附近村民最喜欢放牧的地方。
在一处有垫脚石的地方,周子梵走到石头上面,把牛牵过来,一个翻身的动作就爬了牛背上面。
身为一个放牛娃,他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牛背上,一边看着蓝天白云,一边等牛吃饱后回家。
这样的日子悠闲,快乐又简单。
水牛是分家之后的第二年,父母攒钱买的,这是家里目前最大的资产。这头水牛是一头母牛,买回来的第三年才终于下崽。周子梵记得很清楚,也就是今年冬天,这头水牛就会下崽。
家养的水牛都非常温顺老实,否则的话,周子梵的父母也不会放心让一个十岁的小孩来放牧。
从村头到大山山脚下,直线距离是一公里左右,但实际上,却需要走两公里左右的路程。
以大水牛慢悠悠的走路方式,当然是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到山脚下的荒地。
走到荒地的时候,周子梵遇到了村里的其他几个孩子,他们也都在放牛。不过,他跟这些孩子还在玩不到一块,主要是这些人都已经读初中了,比他大四五岁,有年龄代沟。
村里跟他同龄的孩子有不少,但大部分都跟着父母干活去了,不像他还能当个悠闲的放牛娃。
现在是四月份,周子梵重生后的第一个周末,就是在放牛的悠闲当中度过。
下午五点多左右,太阳已经下山了,阳光已经照不到山脚下的地方了。周子梵驱赶着大水牛往大石村的方向赶去。
回到家的时候,他把大水牛往树根底下一放,绑好绳子后就离开了。
结束一天放牛娃的生活,周子梵没跟往常那般贪玩,直接去村尾的菜地摘菜做饭。
大石村有将近一百多户人家,每家每户多的有四五个孩子,少的也有两个孩子。尽管计划生育管的非常严格,但村民宁愿罚款也要多生一个孩子。这跟大城市里面的独生子女有很大不同。
所以,村里的孩子非常多,但都是女孩子跟女孩子玩,男孩子跟男孩子玩,不同年龄的也会分开。
村尾的打谷场,四月份的时候没什么需要晒的谷物。所以,每到周末总会有一群小屁孩在这里踢足球。当然,旁边总少不了踢毽子的女孩子。
除了这些,也有玩弹珠、老鹰捉小鸡等游戏的孩子。像捉迷藏之类的低级游戏,已经被这些孩子玩烂了。不过,下雨天的时候,捉迷藏则成了孩子们的最爱。
夏天的时候,孩子们会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游泳。也因为是暑假,所以会有大龄少年带着年龄小的孩童玩,大石村附近的小溪流总是不缺乏他们的身影。
总之,这个年代的孩童,不缺玩耍的游戏。
而重生归来的周子梵,已经没有玩耍的兴致,或者说被生活逼得没了兴致。
赚钱才是他目前最迫切的需求!
而他现在第一步就是要取得父母的信任,当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
妹妹和弟弟还在外面跟别的孩子玩耍,周子梵已经来到村尾的自家菜地里面,他今天要把菜地里面的韭菜割掉,准备今晚的大餐,韭菜炒鸟蛋。
鸟蛋当然是他今天在荒地里面找到的,周子梵对于扒鸟窝这些事情是最拿手的了。而且四月份这个季节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这可是万物的春天,根本不缺鸟蛋。
菜地里除了韭菜,就只有包菜、萝卜和大白菜了。老妈在开春时种的茄子等其他菜都还很小,所以还吃不了。
“唔,应该差不多够了!”
周子梵看了看菜篮子,瘦小的手臂翻了翻,自语了一句。
“咦,啊梵,你来摘菜啊?你可真厉害,这么小就自己来摘菜了。”
正当周子梵准备离开菜地的时候,不远处来了一个妇女,这是家里的三伯母。
跟大多数爱嚼舌根的妇女一样,三伯母同样是此中达人,凭借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只要是她知道的事情,不出半天,全村就会知道了。
“嗯啊,三伯母您这是淋菜吗?”
三伯母的肩膀上担着一副水桶,水桶里面都是臭气熏天的粪池水,这是农作物的天然肥料。农村里面,没谁不知道粪池水,周子梵前世的时候也经常担着粪池水来淋菜。
“嗯,对呀,你们家今天吃韭菜呀?你来做饭吗?”
走到近前,三伯母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周子梵手中的菜篮子,后者点点头,没有多说几句。
“哇,你可真厉害,你堂兄要是有你这么乖巧懂事就好了。”三伯母今天很吃惊,赞美的话跟不要钱一样,有些羡慕周子梵的父母。
跟三伯母谦虚了一下,周子梵就提着菜篮子回家了。大石村的房屋是典型岭南式瓦房,是三排式的布局,第一排的房屋跟第二排的房屋是正对面这样分布的,第三排的房屋则是在最后,面对着第二排房屋的背后。
大石村总共就两条街道,所有房屋中间是村里的祠堂,而周子梵家的厨房就是在第二排房屋的中间。换句话说,他家出门就是祠堂,所以每年都是他家第一个祭祀祖先。
但,他家的卧室却是在村尾那边,因为分家的时候就是这样分的,没办法。
大石村有三个天井可以取水,而其中一个就在他家厨房附近,所以洗菜的时候非常方便。
六点多的时候,正是村民做饭的高峰期,左邻右舍对于天井旁边的新人表示非常诧异。
十岁的周子梵居然跟大多数大妈小媳妇一样,洗菜的动作娴熟无比,关键还洗的非常干净,一个个都表示赞赏有加。
回到家,周子梵动作娴熟地提起黑黑的饭锅,这个饭锅可不是后世那种电饭煲那么干净。这个饭锅因为长期烧柴火,所以锅底沾满了黑黑的锅灰,要是不小心碰到,就会变成电电视剧里面出现的‘大花猫’了。
饭很快就做好了,就剩下炒菜了,周子梵估摸着爸妈回来的时间。看着天色也暗的差不多了,就赶紧炒菜。
等天完成黑下来的时候,韭菜炒蛋的香味也溢出去了,玩得差不多的周子康和周淑敏两姐弟也跑回来了。
“哇,好香呀,哥哥,做的是什么菜呀?”
姐姐周淑敏先一步跑到厨房的灶头边,带着崇拜而渴望的目光盯着锅里的菜,后一步的弟弟周子康同样不甘示弱挤了进来。
两姐弟都围着灶头,看着锅里翻滚着的韭菜炒蛋,不断地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