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从窑洞出来，王木头说:“这就带你们去小竹屋，”妮儿姐要牵马，“不用骑马，从这儿上去，”王木头指着山崖。
我仰起头看了看，心想，这么陡的峭壁怎么爬上去，疑惑着跟王木头接近峭壁底部，一块巨大的山石挡住去路，绕过山石，峭壁上有一山洞，洞口足有一丈来高，却很窄，被旁边一棵粗壮的松树遮挡着，不熟悉这儿的人根本发现不了。王木头说声稍等，先侧身进洞，一会探出头让我们进来。他举着火把说:“顺着台阶上去就到了，看着脚下，台阶很滑，李公子先上，我殿后。”
我手脚并用向上攀爬，不一会儿就看见了光亮，有凉风吹进来，台阶拐个弯成了平地，后面的王木头喊道:“在那儿等我。”
我和妮儿姐紧贴洞壁让王木头上来，他熄灭火把，插在洞壁上，光线暗了下来，王木头说:“闭上眼。”过一会儿又说:“好了，睁开眼睛吧。”眼前亮了起来，看到了出口，王木头说:“我先出去，你们照着做。”
我最后一个出洞口，出来直起腰，转身就看见了一排六间竹屋，王木头伸手把我拉上来。
原来这个出口就在一棵桦树的旁边，我蹲下来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那天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王木头笑着推过一块木板，木板上覆盖了一层草皮，严丝合缝地盖住了洞口。说道:“从洞口钻出来的人一看见你就缩了回去，顺手盖上了，所以你没有发现。可惜我问了好几个人，没有一个承认，好了，李公子，知道咋走就行，我们回。”妮儿姐也随声附和要回去。
我说:“该见见彩荷母亲吧。”
“要去你去。”妮儿姐说道。
王木头诡异的一笑，没有做声。
我没有理会他们快速走过石板小路，拍了拍彩荷母亲的房门，门开了，彩荷母亲却是一脸怒容。我讪笑道:“姨，来之前见过彩荷了，她很好。”
“公子爷，她真好吗？会很好吗？你想知道啥就问吧，王七交待过。别叫姨，别扭。我有名字叫瑞风。”语气很冲。
我一片好心，笑脸进门，却被怒目相对，恶语相向。看着那张酷似彩荷的脸，我吭吭两声，借以掩饰内心的不满，说道:“好吧，我想知道她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对王家旮旯每个人的来历我都很好奇。
“怎么来的，买来的，长安人市上买来的，隔壁的秀，她家欠人一贯钱的债，家人让她为奴顶债，主家祸害完了将她卖给人牙子，王七用八贯钱的高价买了回来，其她人也差不多，不是奴婢、就是被拐卖，反正没个好的。”彩荷娘声调渐渐缓和。
“知道了，你还好吧！有什么话我可以带给彩荷。”
“好啥，关在这儿像是死囚，当初王七带我们娘俩来时显得多仁义，现在你看到了，巴掌大的一块小地方，吃喝拉撒全在这儿，他的义到哪里去了，还说是为我们好，安全。王娅怎么不到这儿来，不就是那个啥吗，还摆出一幅主子的架势，是那门子的主子呀。我男人为那个节度使战死了，王七说是尽忠而死，是大义，他怎么不去尽忠。算了，说这些干啥，你迟早也会和他们一样。快走吧，这是下人呆的地方，你的脚金贵，不该来，我也不想再见你，永远是。”
我刚出门，后面就是哐啷一声。
人往往无法撑控自己的命运，就是这位永远不想见我的女子，却在我的王府里度过了后半生，临咽气时身边守候着的就是我。
妮儿姐看着我说:“怎么样，吃瘪了吧。”
王木头的笑还是那么诡异。
返回时，我问王木头:“那四位是买来的吗？这可是犯王法的事儿。大唐律法上讲:诸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你爹应该是清楚的。”
在百孙院读书时，没少听大唐律法，我多少还有些印象。
王木头甩动着马鞭，嘿嘿冷笑两声道:“公子爷，大唐是有律法，不过是写在纸片上的。长安城哪个王公大臣家没有从人市上买来的奴婢、下人，各藩镇的那些节度使哪个又遵守了大唐法度。李公子，长安人市我去过，热闹的很啊，很好玩，把女人装进布袋子里，不让买主看，但可以摸，凭感觉买，十两银子一个人，运气好，能买到十五六岁的丫头，运气不好，可能是老妪，那就自认倒霉吧。我爹会摸，这五个全是妙龄之年。”
“她们不愿意呆在这儿，为啥不放了她们？”
王木头勒住马，说道:“这话可不能对大家伙儿讲，说出去人心就散了。”
那晚，我极度困倦，却无法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