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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轮回 . 出逃

挂在屋檐边的灯笼随着风摇晃起来,里面的烛火也变得不再稳定,院子里站着一道红色的身影,像一尊雕像一样立在门口。和结婚时穿的红色衣服不同的是,这个人身上所穿的衣服还有一部分地方是白色的,而其余的大部分则全部都被血染成了鲜红色。

方晴看着那个身影,有点散开来的头发还能看出仔细梳理出的大致形状,在那个乱掉的发髻上,带着一朵金色的绢花。

“阿园,你在……做什么……”

方晴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她想要向前走,去看看站在那里的阿园,可是她身体的本能却在强迫她立即向后逃跑。这么一来,方晴只是僵硬地站在了原地,盯着缓缓转过身来的阿园张大了嘴巴。

阿园的右手握着一把短刀,刀尖还有血在滴落下来。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要完全的黑下去了,从山的那边露出的最后一丝夕阳,把整个园子都变成了暗红色。除了那件白色衣服,阿园的脸上,手上,脚上全都是血迹。她光着脚,朝着方晴这边走过来,留下一路的红色脚印。

“阿园,把刀放下,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我们是好朋友,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听你说的,然后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对吗?”

方晴眼里的阿园像一具空壳,只是一步一晃地慢慢向这边走过来,她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面闪着,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提线木偶。对于方晴的话,阿园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甚至连稍为停顿一下脚步都没有。

红色的身影越来越靠近,方晴跌坐在地上,看着阿园对自己举起了刀。前几天,她们还在一起讨论婚礼上要戴的绢花和珠子,可就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过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不过是一个喜庆的婚礼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那个在所有人眼里最乖最听话的阿园,在她面前举起刀子呢?

“快跑啊,方晴,你快点跑。”

阿园的声音响起来,她的动作突然的停住了,方晴仰着头,从上空滴下来的凉凉的东西落在她脸上,那是阿园的眼泪。

“你在干什么,笨蛋大小姐,快点跑啊!”

方晴几户是连滚带爬地朝着屋子那边逃去,也顾不上看背后的阿园究竟有没有追过来,直到她冲进屋子里手忙脚乱地所上门,才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而就在这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慌不择路,逃进了不得了的地方。

在这间客厅里,密密麻麻都是尸体,有的伤在脖子上,有的胸口中了一刀,有的是捂着肚子上的伤口缩成一团……这些人,全都是死于刀伤,而且几乎是一刀捅下去,就要了命。这些,全部都是阿园做的吗?方晴不能相信眼前见到的场景,这些死去的人全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可这么多的人就算再怎么放松,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女孩以屠杀的模式给全部杀掉,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方晴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力气再去思考这件事情的缘由,现在,逃这个字占据了她脑海里面所有的地方。逃,她不敢打开锁上的房门,只能从那些尸体上面爬过去,朝着不知道哪里的地方继续前进着。现在,如果再迟疑下去,再遇上阿园,那么等待她的结局无疑就是死了。

死去的人的血粘粘的,粘在了手上身上,方晴被着一屋子的血腥味弄得是晕头转向。她一面慌乱地四处冲撞,一面时不时抬眼看看溅上了血的窗户,生怕哪一个地方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母亲给她穿上的这套衣服,把她打扮成了一个小男孩的模样,一开始她还很有怨言,现在却觉得实在是方便极了。没有长裙子和披肩的阻碍,她逃起来顺利了不少,不至于会有踩到自己裙角而摔倒的风险。

直到手上全都沾满了血之后,方晴终于是跑出了那间满是尸体的屋子,来到了连接客厅和书房的长廊上。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的变成了黑色,再没有血色的夕阳,没有拿着刀的阿园,没有死掉的人们。

月光的白色并不那么的亮,却好像水一样把之前的恐怖气氛洗得干干净净,在这样的环境里,方晴也稍微的冷静了下来。她扶着一边的柱子慢慢站了起来,才喘匀了气,肩膀就被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这只手抓得很紧,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上面,但是却在混乱地颤抖着。

“叫你在家里不要出来的,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方晴看清了这个说话的女子不是阿园,而是自己的娘亲,那一直没有爆发出来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都洪水一样的涌了上来。

“娘……阿园……好可怕。对不起,对不起……”

方晴有无数句想要说的话,可到了嘴边全都变成了断续的没有逻辑的句子,她真的很害怕,也很疑惑,不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就这么发生了。在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奇怪,可最后留在她眼前的只有一个血腥的画面而已。

方敏没有把女儿搂进怀里,而是拉着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女孩跑向了长廊,从这里到园子的后门,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她没有时间去安慰吓坏了的女儿,更没时间向她解释什么因果缘由,即便自己知道一切。

“快点跑,我们要到渡口去,那里还停着今天来送亲的船。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就可以逃出这个地方。”

方晴有点跟不上娘亲的速度,可她还是一边抹眼泪一边努力地跑,要想活下去,就只有逃跑这一个办法。

园子的后门,那原本是准备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小木门,现在竟成了她们母女二人最后的生命线。方晴看着越来越近的那扇打开了一半的门,只能听见不知道为什么响着的风声,以及自己混乱的心跳。牵着她的娘亲的手是冰凉的,她感觉到自己和身边的娘亲都在不停地颤抖。终于抵达门口的那一刻,她还是绊到了台阶,扑通地摔了下去,头磕在石头上。

“方晴,方晴,快起来!”

十六岁的方晴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轻易就被抱起来的小孩子了,即便方敏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把倒在地上处于昏沉状态的她给拉起来,只好不断地摇动着她的身体,企图让她快点恢复意识。但就是这一段的空档,阿园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没有追来的脚步声,也没有任何的响动,有的只是那个燃了血的身影。阿园还是握着那把刀,就像从天而降一样出现在自己的猎物面前,正在一点点的靠近。

她似乎并不急于杀死这两个人,对她们可能逃跑的情况也没有作出什么反应,还是以缓慢的动作像这边走着。阿园的脚步并不稳当,晃晃悠悠就像是过节的时候拿来演戏的那种木偶人,被几段看不见的线细住了手脚关节,控制着行动。

“娘……快跑吧……不要,继续等我了。阿园不会杀我的,真的,真的……”

或许是因为摔倒撞到了头部,方晴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不见了,就连眼睛前面的景色也变的模糊一团。她仰面躺在地上,可仍然能感觉到不断靠近的阿园,以及就在身边的快要崩溃的娘亲。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是跑不掉了,可娘亲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不管阿园究竟会不会再放她一条生路,她不能拖着娘亲一起去死。

“方晴你听话,起来,我们一起逃。快点,快点!”

方敏还在拉扯着地上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方晴,她知道阿园会在这一夜杀死静子,把方晴锁在屋子里也是为了不让她知道会有这么一件事发生。可是,现在的阿园居然会因为受不了冲击而被那把刀夺去意识,以及自己的女儿最终还是跑到了何安的家里来,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在成年后的某一刻,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镇子里所有的女人都是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才得以继续生活的,就连她自己也是如此。可是阿园,居然成为了几百年来唯一的意外,而这个意外,代表的是镇子里所有人的死亡。方敏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带着方晴逃出这个江南的小镇,逃出这没有缘由的,残忍的联系。阿园带来了整个镇子的覆灭,也带了了她们逃脱命运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木结构的房子燃起火来,灼热的感觉让方晴更是觉得晕乎,看来她这次真是摔得不轻,明明已经过去了不段的时间,可还是浑身无力,别说站起开,就连动一下似乎也做不到。眼前的天空已经被阿园的脸给代替了,那张没有血色的脸,除了长得依旧是阿园的样子,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熟悉的味道。方晴觉得,这一次她不会再被放过了,阿园要杀死她,不对,是那个“人“一定会杀死她。

浴血的阿园,滴血的利刃,然而在这些东西的背后,还有一个人形的东西。“他”正握着阿园的手,把刀一点点的举起来。

轰隆的一声,似乎是哪根主要的柱子被大火给烧断了,又或许是哪一家人的屋子坍塌了下来。震天的一声响,像是最后敲响的那一声锣鼓,把所有的剧目画上了终止符号。这个河边的江南小镇子,就这样变成了红色的火海,徐徐的燃烧着,好像要把其中一切都给烧成灰烬,化为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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