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日,暴雨。
陈丹丘背着一大包衣物,拉着行礼,狼狈地走出学校。作为毕业生,陈丹丘没能被任何一家公司签下来,在学校硬生生耗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被赶出来了。
陈丹丘像只落汤鸡,拖着自己的行礼,在蜀都的大街小巷里穿行,穿过了热闹的市中心后,走进了之前联系好的普华小区,普华小区是千禧年后不久的建筑了,能在偌大的蜀都中留存到现在,据说是因为其背景复杂,又有多方势力都想吞下这块肥肉,一时间竟然难以定下这老旧小区的去路。
不过老旧归老旧,对陈丹丘来说,能够有个挡挡雨的地方,他就已经很是知足了。
父母在家乡云城做小本生意,他不愿意惹父母担忧,只说已经签下好工作。但实际上,却是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好在还憋着一股子劲儿,不然一个多月前,他就离开这里了。
普华小区中,陈丹丘弯弯转转,顶着雨势,找到了自己的居所,拖拽行礼进了单元门,一路领着箱子往上走,到了七楼才停下来。
七零四!
这个不吉祥的房号,饶是别人,都会敬而远之,但这是陈丹丘现在唯一能够负担得起的住所了。大学四年,虽然没有多大的成就,但毕竟还是拿了几次奖学金,攒到如今,也不过堪堪两个多月的租金罢了。
推门而入,陈丹丘苦笑,那日与房主说好,交付租金后,房主会给他扫洒清理一番的,现在看来,那房主怕是拿了钱就走了。爱住不住,这四个字那房主不止说了一次,吃定了陈丹丘的几千块钱是找不到别处地方。
陈丹丘自包裹中找出毛巾来,开始擦拭房间内的物品,这间屋子有些年头没住人了,摆放的电视机还是硕大的凸出屏幕,陈丹丘一边擦拭,一边思索着今后两个月的行程,必须得找到家公司签下自己,否则,食不果腹,莫说什么理想了,迟早饿死在这大都市。
不过说要找工作,哪里会要自己呢,陈丹丘想到这里,眼睛一眯,拿出手机,翻开那条消息:到爷爷我面前下跪求饶,爷爷我就给你一份吃饭的工作,不然你要么抱着你的理想,滚出蜀都,要么就饿死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吧。
信息的发送者,是吴良,他的大学同系同系,更是陈丹丘担任学生会会长的时候,跟他对着干副会长,也是蜀都吴家的公子哥,毕业春招与夏招的时候,陈丹丘投出去的几百份简历,不少都给他抛出了橄榄枝,但是还没到面试的日子,就又打电话来表达对方的遗憾了。
陈丹丘将手指挪到拨号上面,就要打过去,想了想,又将手机揣到兜里。
低下头继续收拾,今日虎日冲猴,岁煞北,大事不宜,尤忌开张探病,求官上任。
陈丹丘在大学这几年,除了自己的设计专业老老实实地学习以外,风水方面的书倒也没少看,一来是现如今搞设计的,保不齐拿的客人就是对这方面格外看重的,二来么,陈丹丘自己对此,倒也颇有兴趣。
过去了一个多点,陈丹丘锤着自己的腰,慢慢站直,这方圆二十平的小屋子被分成三块,客厅与厨房连接,卧室与客体的通道间,还有一方窄窄的厕所。
“今后两个月,就在这里待着了。”陈丹丘一头栽倒在床上,木床也是上了年代的,嘎吱脆响,陈丹丘轻轻翻身,再次将手机拿出来,翻到那条信息上面,最后缓缓闭上眼,实在是又累又困,沉沉睡过去了。
夜雨声夹杂着雷声,倒也安眠。
朦朦胧胧之中,陈丹丘听见有谁在呼唤他,陈丹丘想要睁眼,却这么也睁不开,突然,一声惊雷,像是劈开了两个世界一般。
陈丹丘猛然睁眼,却发觉自己不在破旧老屋之中,更不在那木床之上,四周白色雾气堆积,像是仙境,偏偏陈丹丘感觉后背发凉,觉得这里更像是鬼蜮,他心中警觉,这莫非还在梦境之中?又不由得自叹,倒是睡个觉都不安生,还要做这般怪梦。
陈丹丘站定,真不知往哪边走,却听得两个声音在交谈,似乎就在前方浓雾之中。陈丹丘前行了几十步,终于隔着雾气,看见了两个身影,同时也听清楚那对话了。
有个女子的声音,各外清冽:“可是他这一推脱,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人来做这事?”
另一个声音,就苍老得多了:“这件事情,不同以往,咱们不管,可就又得落在旁边那些个人手里了,你我身为太平狱司,这般行事,未免草率。”
陈丹丘往前走去,雾气越来越淡,他终于看清了,这是一处不大的园子,面前有个小池塘,有个女子背对着他坐在池塘边,一旁还有个老者,白发白须,竟然穿着一身粗麻布衣,像是在拍戏一般。
陈丹丘喃喃:“这梦倒是奇怪。”
可是女子自地上站起来,侧过身,陈丹丘下意识看过去,心中一动,他自认为是个正人君子,也做不出以貌取人的勾当来,但是看见那惊为天人的轮廓,他身心俱动,那女子自地上一招,陈丹丘这才注意到方才女子坐的位置边上,还有,剑!那剑落入女子手中,
陈丹丘叹了口气:“看来真是太累了,做个梦能够离谱到这一步。”
女子执剑在手,黛眉微蹙,悠然叹道:“居然是个人类,倒是晦气。”
布衣老者则一直盯着陈丹丘看,伸手示意女子不必动手:“现在不是缺个人么,正好,就他吧。”
陈丹丘与老者对视一眼,总觉着老者笑眯眯的样子,像是曾经见过一般。
女子则是有些怀疑:“当真?”
老者点点头:“且烙下印记便是,事情你来办。”说完就要走,一步踏出去,竟然像是一阵烟雾一般,消散在原地。
女子转过身来看着陈丹丘,陈丹丘也壮起胆子来看着眼前的提剑女子,女子淡淡摇头:“你叫什么名字?”
“陈丹丘。”陈丹丘下意识应答,只感觉手背上一疼,一个纹路在手背上浮现出来,还滋滋冒烟,陈丹丘这才想起方才那老者的话“且烙下印记便是!”
“你们是什么人!”陈丹丘感受着手背上钻心的疼痛,觉着这般疼痛如此真实,不应该是梦境才对。
可那女子似乎觉着陈丹丘话多,抬手挥了挥,陈丹丘只觉着天旋地转,眼前所有景物都变得模糊,唯独手背上的疼痛还在。
“啊!”陈丹丘一声大喝,自床上坐起,依旧是周身疲惫酸痛,屋外雨水打在窗户上,依旧是半夜。
陈丹丘长舒一口气,手背上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他抬起手看看,看不出异样,陈丹丘低语抱怨:“见鬼了不成,做个梦还这么折磨我。”
他淡淡叹了口气,轰然倒下,继续睡起来,右手背上,一个纹路,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