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心里明白,她很明白自己的分量、根本不足以请动这尊大佛。听得此言,她老实的应道。“我换了四双,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动。至于有没有人发现并暗中补救,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话说的明白,看似有些犹豫,却让福慧长公主更喜欢,她点头道。“一旦换了就不灵了,我再使人去福缘寺看看……她去福缘寺,每日诵经一卷、烧掉一双。一共要诵经七七四十九日……最后十双要暗中送到离母后最近的地方,一直到诅咒生效……离怀玉宫近的地方很多……”
福慧长公主在怀疑一个人,夏雪却打断她的话头,淡淡的道。“皇太后德高望重,哪里是一两个小人能诅咒的。那些人也不是今儿才起了这心思,不一直都没事儿嘛。长公主大可放宽心思,坦荡磊落,一切灾厄自然化解。老人家家大业大操心的也就多,心思一重,积郁难解,由心而及身,身体自然郁结。若是心安、心不动,身体多活动,和儿孙多乐呵乐呵,一笑祛百病,自然啥事儿没有。”
夏雪说这么多话,从礼仪上是有些僭越的,也累。但她的事儿还没搞定,陆皇太妃一日不死,她就不能安宁啊。而能镇住陆皇太妃的是谁?当然是皇太后。
皇太后喜欢皇六子。陆皇太妃的儿子郑亲王在郑国虎视眈眈,又和皇五子、皇后结党。这事儿知道的人太多,皇太后为这事儿闹心,很自然的事儿,夏雪知道并不奇怪。
福慧长公主却肃然起敬,感觉夏雪小小年纪可真了得啊,看事情这般透彻!
废话夏雪比福慧长公主只小三两岁好不好。
人一旦过了十五六懂事之后,智慧和年龄并不成比例。甘罗十二岁做了丞相,虽然戏说的成分比较重,可也是真有其人、才华横溢嘛。
夏雪当然不会坦诚自己实际年龄,于是美丽的误会继续,福慧长公主感觉这个忘年交很有趣。
两人又谈了许久,直到外面惊堂木一拍、衙役来传夏雪。
公卿诰命当然可以不用上堂,却没有形诸文字,只是大家的默认。
根据齐朝法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刑不上大夫”,但当庭诘问还是可以的。
夏雪被衙役抬着上公堂,福慧长公主也去旁听,此时裴妗荣到了。
宣恩公府一方,包括陆皇太妃的侄子超级纨绔陆名诗、皇后高硕人的侄子高建瓴、皇后帮开国功臣镇南公的玄孙杨玄鹰等,陆陆续续来了不少。
不过一个个的来了就不敢走,因为堂上坐着两只大狮子。魏亲王和稍后出来的福慧长公主!相比于这两位,那些再超级的纨绔也只有低头的份儿。
所以这会儿公堂上好热闹。王子公孙裙带爪牙铿铿锵锵竟有二三十人之多。门口来探听消息的一律被魏亲王的千牛卫拦住,又是三五十人之众。再往外是京城几十个坊的代表,人数数百。门外拥挤的百姓不啻数千,再加上前来的王子公孙的随从、车马轿之类,岂一个热闹了得!
夏雪上堂的时候,堂上都有些挤不开插不下脚了。
她一个三品郡夫人,除了魏亲王、福慧长公主等寥寥数人外,并不用行礼,简单了一些。
裴妗荣一头闯进来,一眼瞅见夏雪躺在软榻上、她亲弟弟裴家荣被打的屁股开花躺在地上,心头就有气,指着京兆尹怒道。“反了天了!竟然将宣恩公府众人带到这里来,你要抄家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动手打我弟弟!刑不上大夫,我要告你!”
“夏雪!听说你乳母来告的状?老贱妇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搅家星!趁着我娘不在家,将府里弄的一团乌烟瘴气!”
大堂上众人都惊呆了!
这个裴妗荣,够泼辣!大闹京兆尹大堂的事儿不算啥,但眼里没有魏亲王,啧啧啧……有种!
周围好些人给她使眼色,但裴妗荣一看见弟弟屁股流血、不成人样,那个怒火啊,烧的旺盛!
裴家荣趴在地上哼哼了两声,千牛备身那四十板打下去,要了他半天命啊……
裴妗荣愈发生气,冲着夏雪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内侍忙上前架开、可不敢让夏雪再受伤。这打的哪里是夏雪,这是在打魏亲王和福慧长公主!
裴妗荣一看、内侍?眼角瞟见凤袍、长公主?
她心里咯噔一声,但裴家荣的哼哼适时的响起来,裴妗荣眼珠子一转,干脆将错就错,指着夏雪控诉。“我裴家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你进府不到一年,娘便将钥匙给了你,你还有什么话说?便是寻常和侍妾有个口角,牙齿和舌头都有打架的时候,你也犯得着上公堂来辩白?家丑不可外扬,你到底有没有将家当成家?不守妇德,心思狠毒,居心叵测,家庭不睦……你有什么脸来这里告状?”
哟,好强大,果然得了申皓云的真传,黑的说成白的、鹿说成马,强!
大家都静默,看着裴妗荣发飙,甲方想看他们愈发自爆其短。乙方想从她话里找出能扳回一局的可能性。丙方保持看热闹的心态。打吧打吧,越热闹越好。
没有人阻拦裴妗荣说话,所以她发泄了个够。
裴妗荣的话音落下,大家就看着夏雪,看她如何辩驳。
夏雪伸手,让人扶着她站起来,她的右腿是瘸的……
夏雪转过身,对着外面黑的夜空遥遥一拜,淡淡的道。“程氏诬我,公爷下令,打断我双腿,右腿至今未愈。请问大姑姐。这是牙齿和舌头打架的事儿吗?这是要咬舌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