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娃子睡着了,夏雪胳膊酸痛,便停下来,给他盖上被子,然后爬到炕头,开始给他缝衣服。
羊娃子虽然有老娘,大嫂对他也还不错。可大男人就是大男人,尤其一个人过的大男人,这衣服不仅长虱子,而且也是破烂皱巴不可免的。夏雪有些怜惜他……
脑子里,却想起秦晏,那也是个虽然皇太后、皇帝还有魏亲王妃都很疼他的主,含章殿也有不少内侍。可一旦离开怀玉宫,他也跟羊娃子一样,真的一样。吃喝顾不周全,衣服不洗,伤了痛了不理,其实他、他们都很累……其实,她自己也是这样,一个人,在外奔忙,总有顾不上的时候。他们其实是一类人……所以她特别能理解这样的人……
将针在头上揩了揩,夏雪一边给羊娃子缝又厚又硬的衣服,一边与晏渤说道。
“自己留个神,看上合适的姑娘,合得来就行,也别管家境出身身份。只管说一声,给你成个家,啊。跟着我干,有时候很辛苦,我帮你你过意不去,我也没时间总管你。你自己找个可心的,让我看看,合适了赶紧着给你办了,你也不小了。晏濛你也是,这事儿我做主。”
“……”
晏渤和晏濛对视,糊涂了。县主姑娘,明明才十五岁,是个小姑娘,比哥小十岁。怎么这口气跟五十岁似的,跟咱妈似的,老里老气,听的人心里发虚……这种事情让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操心,感觉总是怪怪的,尤其……她那样子……
夏雪安静的坐在床头,安静的努力的将衣服缝好,她针线不很熟,勉强能及格。羊娃子衣服料子真差,不知道啥做的土布,硬的跟砖头似的。她用顶针使劲顶,顶针都能勒指头里进去。可那一招一式,十分像个……
晏渤和晏濛对视。姑娘这样子很像个贤妻良母亲老娘……
“得!得!得!”
远远的,终于有马蹄声响起,在这样的夜这样的山路,也疾驰如飞,飞奔而至。
外面狗已经被山民大兄弟拦住了,否则那狗能叫的嗓子哑了。狼也停止了叫,被远处那气势镇住,忙朝着深山远遁。寂静的山里,只剩下那马蹄声,犹如心跳,格外有力。
夏雪抬起头,脸上有释然一笑,眼里有淡淡期待。终于来了,希望大家都没事儿……
深山空谷,对面喊听得见,一走老半天。
那远远的马蹄声人没听见狗先听见,等羊娃子都睡着了,人才依稀听见马蹄声。到了这会儿,听着那马蹄声越来越有力,人总算来到近处了。所以山里人的时间概念和旁人不同,他们的一会儿或者说一猫腰、一撅屁股、一抬腿就到了之类的形容,十分靠不住,小心上当。
晏渤和晏濛对视一眼,晏濛受了伤,羊娃子睡着了,夏雪的腿状况不明——她其实是世上最能扛的那个人、受了伤或者累了同样不爱说——两位帅哥想了想,将刀剑放在手边,没出去。山中小道从这里经过,除了秦晏会来,旁人也可以来。虽然马蹄声很熟悉,可还是小心为上。
此时,月亮上山了。清辉撒在这个山中小山村里,有种遗世独立的祥和,抚慰着勤劳的人们,让他们安歇……但外面那么大动静,山里人睡不着了,年轻人男丁都跑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也有人来这户人家串门。这家人动静那么大,隔着几里路远的邻居也被惊动了。
于是山村在静与动中妖娆着,很快,马蹄踏碎月光,踏着夜风,飙飞而来!
晏渤在窗口看着,忽然开了门迎出去。羊娃子打呼噜,他听着感觉特别扭……
晏濛也出去,他虽然受了伤,又不是特严重的……他也被羊娃子的呼噜声吵着了,感觉怪怪的。县主姑娘和一个大男人在同一个炕上,县主姑娘还给羊娃子缝衣服、很贤妻的样子,两位哥忍了许久还是想回避一下。
夏雪没动,衣服缝到半截子,她动啥?接下来还好多事儿呢,赶紧缝完了,没准过会儿还要伺候那几位大爷……他们跟着秦晏也不容易,出生入死,身边没个人照应。也只有女人,不论再苦再累,回家还得照顾大男人……
罢了,夏雪想,能照顾一点是一点,照顾不了就休,懒得说那么多了。她用蹩脚的方言加手语让山民大妈赶紧去弄热水下面,自己也快一点……
面不能早早的下,要不然然了没法吃。这会儿人来到跟前了,面都是擀好的,下锅里煮熟,弄点菜。男人们来了不用先洗,先吃,吃上两大碗,再去洗,得劲儿。
夏雪老妈子似的考虑很周全,山里人自己磨的面也还可以,尤其香,她觉得挺美……
山民大妈终于听明白走开的时候,紫燕骝马的儿子率先来到,绝影随后跟到,这两骑,如电!
夏雪忽然皱了皱眉头。绝影的脚步声似乎不大对,难道受伤了?她耳朵一向挺灵的,再听一听,还是不对,有问题……
屋外面,秦晏翻身下马,看了晏潇和晏濛一眼,心下一咯噔,忙问道。“她呢?怎么样?”
晏濛后腰敷了药,所以光着上身,外头披了件衣服,药味儿挺浓。秦晏眼睛四处找夏雪,她不知道伤哪里了?千万别也伤了腰,然后也这个样子……他咬了嘴唇,气息冷冽!
晏濛被他看的后背出冷汗,忙应道。“没事,在屋里!”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妥,这个……姑娘在屋里,那个羊娃子在炕上……晏濛比了下手,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说合适,这事儿怪怪的,其实县主姑娘也没啥,一说反而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