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不死!申皓云咬牙,她要好好考虑考虑,看其中会不会另有蹊跷。其中肯定有蹊跷,她就算看不透夏雪,也要好好琢磨琢磨。既然夏雪和裴家荣是政治婚姻,自然有政治意义,不能解除的这么莫名其妙,她不允许!她这会儿脑子有点浆糊,她要花点时间好好理理……
夏雪冷冷的看着申皓云,不理她的弯弯绕,淡淡的笑道。“你最好有空。怎么说也是好聚好散,何必弄得那么难看……”
再次看了她一眼,夏雪一刻都不再停留,扭头就走。
便是半夜三更,她照样不在这里呆了。能早一点离开这里,她都能长寿一点。至于嫁妆之类,呵,她都花了裴家一百八十顷良田了,早值回来了。姐走了,再见!
背后,申皓云两只幽暗的眼睛依旧盯着夏雪的背影,一言不发,她现在十分想不明白一些事,她准备先去教训一顿儿子,然后再好好处理这件事。她儿子终究是她儿子,竟然稀里糊涂签了离婚协议,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
裴家荣的反应有些奇怪,申皓云那么聪明,早就看出来了。既然事情闹到这一步,她也有必要拿出真面目,摆出自己的姿态了。不过,等待她的,可不怎么美好……
夜晚的内城,很安静,今夜大家依旧好睡,并未因为夏雪和裴家荣离婚就无人入眠……
月亮已经下山,满天繁星,飘着几朵淡淡的云,犹如淡淡的夏雪,有一些清高,有一些寂寥……
仲秋的夜风,有些冷,吹过人的头顶,凉飕飕的,忍不住就流出清鼻涕来,是哭的前兆……
一袭淡绿色薄衫,没有披风,没有斗篷,没有车,没有马,没有轿,只有一双拐杖相陪……
漫漫长街,夏雪拄着拐杖,慢慢的走着,坚定的离开裴家,朝着不知道的前方。前路虽然黯淡,可路一直往前,总比往后要好一些,往前才可能有希望啊。人总得朝前看。
蒋妈妈也穿的很单,紧紧跟着夏雪,当个好配角,母女俩这是在演戏啊……
路上偶尔有人经过,行色匆匆,不是输的口袋只剩三十三块的赌徒只能回家找老婆开门——只有输了钱的男人才会回来,赢钱的总是逍遥在外——就是曲终人散意犹未尽终于想起回家的高级醉汉、从高级会所出来的……
夜里,各走各的路,不过很快有少少的人注意到这对主仆。一个清秀孤单的姑娘,和一个还不算年纪很大的乳母,正是劫财劫色的最佳对象……年轻姑娘不要随便走夜路,半老徐娘也别随便走夜路,小心遇到狼……
打更的更夫靠近,正巧听见主仆二人谈话。“这以后可怎么办啊?”蒋妈妈已经担忧八百回了。
“天无绝人之路……”夏雪的话透着别样情绪,她的坚定一如既往。
“他打了你,还要休你……”蒋妈妈义愤填膺。
“我以后就不用挨打了,不挺好?”夏雪淡淡的回答,伴着拐杖杵地的声音,竟有几分欢快。
“可这怎么和夫人说啊,二爷会生气的……”蒋妈妈的担心如长河水滔滔不绝。
“他休妻,我解释什么?”
夏雪口气态度冷冷的、淡淡的,很漠然。出裴家的时候还有几个仆妇貌似想挽留她过一夜,夏雪同样冷冷的、淡淡的,有种哀莫大过心死、或者毅然决然的胸襟气度。
打更的和路人听的糊涂,忙上来,问主仆二人。“宣恩公竟然休妻了?您是明义侯的姑娘?您被裴公子休掉了?”
路人问题一堆,也说不上来是好奇稀罕同情八卦或者什么意思,大家都被吓着了、吃了一惊。
夏雪停了一步,明亮的眸子瞅着星星,迷茫了片刻,低低的叹息一声,微微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前方幽暗的路,拄着拐,微垂着头,继续往前去……
“咚……啪嗒……咚……啪嗒……”
夏雪走路本来脚步很轻,可拄着拐走路不同,总有轻微的声音响起,犹如她压抑的青春……
蒋光良给诸位行了一礼,忙追上夏雪,让她在夜风里好好醒醒脑子,明儿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主仆二人都很坚强,谁都没有痛哭流涕的样子,可那种落寞和悲哀,是那么的高贵!
路人看着看着,不由得感慨。“裴家……是不是欺人太甚?就算要休妻,也不能大半夜的赶出来!”
寂寥打更人热情的说道。“初四晚上,裴家说要圆房,裴公子揪着夏姑娘的头发往死里打,听说一家主仆看着没人管,啧啧啧,就这样,还真不如休了的好,夏家难道还能养不起一个姑娘?”
一个从倚春楼出来的醉汉摇摇晃晃还慷慨激昂。“休了好!裴家那小子,不……不不不是东西!在倚春楼……多少人听着,他还要将媳妇送给……陆小公爷!不不不……是东西!呃呕……”
“裴家荣”大闹倚春楼,那是很热闹的一出戏,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也只有裴家没男丁,至今不知道状况。赵家的男丁听见了也懒得管,还盼着夏狷介将裴家整倒了他们好休了裴妗荣呢。裴妗荣不知道给赵家带去多少麻烦,如今赵家的人很厌恶裴妗荣和裴家。
路人越围越多,大半夜的竟然也聚集了一二十个人,有一些耳朵长的,也知道一些状况,也不顾夜深天凉,和身旁的人就交流起来,咀嚼的津津有味。
夏雪停了两次,却并未回头,而是继续朝前走去。孤单的拄拐声,在黑暗中回响,低低的回音在倾诉着一曲绝世闺怨……夏雪主仆并未打灯笼,那淡绿色的身影很快就要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