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臻躺在卧榻上轻瞌双眸。昨日她一夜未睡,云楷醒来还要为他穿戴,直到对方走后才真正有了休息的时间。
荣臻躺在卧榻上休憩,朦胧间闻到了熟悉的草药气味,心中了然是锦娘按着以前的方子给她调了缓解膝盖疼痛的药膏。
果然,门一打开,锦娘就拿着还热乎的膏药进来了:“娘娘,我调了药膏,现在给你敷上吧。”
“辛苦你了。”荣臻知道药膏调和很麻烦,想来从自己这里离开后,锦娘就去了医阁要了草药开始做药膏到现在。
“你这样我可生气了,和我说什么谢谢!再说,哪有主子和下人说谢谢的。”锦娘不高兴的跺脚,气荣臻还和自己客气起来。
“你知道我从没把你当过下人。”荣臻坐起身来,把锦娘落下的发丝绕到耳后。
“你把我当什么都好,我只要你安康就比什么都高兴了。”锦娘给荣臻按摩膝盖缓解肌肤的紧绷,然后贴上药膏:“我昨天就说替你抱陆雪颖,你不让,你看现在休息了一晚都没消肿,你的膝盖都好几年没发过了…”
“养养就好了。”荣臻摸了锦娘的脸,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我知道你替我担心。只是昨晚众目睽睽之下,让御医给陆雪颖解衣治疗终是不妥,何况她那流血的速度也等不及御医来了。她未出阁,毁了名声就不好了。我抱她走,送她回,起码断了别人在这方面的口。”
“我能不知道原因吗?我只是心疼你!娘娘你就是太善良,这可不是在我们边疆,民风淳朴。皇宫啊,人太善良要人命的。”锦娘看着荣臻,正色道:“太后对你一直举棋不定。你听她昨天说的话,哪一句不是在给你下套子?你不上当她还不安心,非得你故意踩一脚了她心意,她才觉得正常,舒了心。”
荣臻笑着点头:“是啊,要人命的。”她言语丝丝悲凉,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陆雪颖,又或者是这天下的女人。
“我昨晚想起了一个人。”
“谁?”锦娘把药膏贴完,把被子盖在荣臻身上,想让她好好睡一会。
“那个死在我怀里的孩子。”
锦娘手一抖,良久才抬头望向荣臻。
——将军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荣臻说的孩子叫嫣然,五六岁,被蛮族士兵扎在长矛上争夺戏弄,荣臻斩杀了那些蛮族士兵,救下奄奄一息的孩子连夜骑马赶回边城找大夫救治,可还是没来得及挽救对方。那种生命从自己手中流逝的感觉,那种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的徒劳,荣臻昨晚又经历一次。
——皇后娘娘,我要死了吗?
陆雪颖的呢喃,让她以为回到了战场的硝烟中,回到抱着孩子尸首的无助中,回到那个无法闭上眼睛想活下去的孩子声声呢喃中:“姐姐救救嫣然,嫣然相见妈妈,想回家……”
荣臻抱陆雪颖回去的时候,陆雪颖已陷入了昏迷,要不是她的手一直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荣臻真觉得陆雪颖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在陆雪颖醒了过来。
荣臻救的及时,止住血的陆雪颖逐渐恢复了意识。她醒了,却不发出声音,安静的看着荣臻。
荣臻上药的疼痛,她没忍住,发出轻呼。专心上药的荣臻才发现她醒了。
荣臻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陆雪颖总是看不够她。有时候她感觉对方想把她捆绑了好好探寻一番。
“你刚刚在害怕吗?”
荣臻不曾害怕过,但她愤怒过。
即使回到云国,荣臻依旧无法忘记战争的残酷。那些年幼的孩子与家人走散,或被丢弃。在战乱中即使没有被杀也会成为蛮族上等人手里的消遣的玩具。
他们把女孩抓在一起,告诉她们谁跑得快就能活命。女孩们信以为真,不顾一切的跑了起来。然而女孩却一个个倒下了,当最后一个女孩眼看就要翻过山丘的时候,一支箭矢正中她的背心。她立在沙漠山丘上,然后跪了下去,倒在沙子上,和之前的少女们一样,再也没有起来。
那些蛮族上等人和士兵们却欢呼起来,他们在玩狩猎游戏,把人当作牲畜。练习移动打靶。然后在看少女背后属于自己得箭矢有几个,谁多谁就是优胜者,奖励一个云国抓来的女人供其玩弄,那些女人或许还是孩子的母亲,不禁目睹了孩子的死亡,自己也要生不如死。
荣臻带着一小队士兵突袭的时候,那些幼小的身体已被堆积在地上,形成一个个人型沙包袋,来抵御抗击。孩子的手臂垂在地上,粉嫩的小手沾满了血污和泥沙。那些被用来奖励士兵的的女人疯的疯,死的死,所有的一切对荣臻的冲击性都太大了。
荣臻在愤怒中巡查了整个区域,在一个铁笼里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孩。手下的士兵告诉他,蛮族把抓来的男孩全都关在一个笼子里,让他们自相残杀,观赏他们的血腥和崩坏。然后再杀死唯一剩下的男孩,让他尝尽大喜大悲,直对死亡。
一个安静祥和的村庄眨眼间久毁于一旦,仿佛从不存在过。可这遍地的尸首,满村的屠杀,这些血腥的记忆不会因此就不复存。即使蛮族从不觉得这样有错,甚至狡辩这是在训练他们的士兵,让他们杀人,玩女人,是学会长大。
荣臻对他们魔鬼般的言论听不下去,究竟是战争让人变得不像人,还是人性本就是如此恶劣?她无法忍受那些知道云国不杀俘虏的蛮族人做尽丧尽天良的事,然后以此借口逃过死亡,再等待机会卷土重来。
荣臻从腰间取出双刀插进蛮族上等男人的双肺处。她扎得准,稳,有力。男人不会马上死,他离死还有一段时间,在此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唯独钻心骨的疼痛如影随形,足以让他痛不欲生。
“别着急。”荣臻看着地上咒骂她的男人,看着那张因无能而狂怒的扭曲模样。他一定无法相信前一秒光鲜亮丽的自己会有这个结果。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的罪,不是不报。”荣臻把男人拖到他的士兵面前,审视那些屠杀云国百姓的刽子手们。她在烈火中笑了起来,声声剖心泣血的撕裂,如同地狱走出的罗刹:“很快你们就会和他感同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