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见陆雪颖来找自己有点吃惊。女儿八岁后就很少会来她的屋子寻她,每天都被琴棋书画,女红的练习安排得满满当当。
说不心疼那肯定是骗人的,女儿小时候很粘她,几乎从不离身。长大一点后,因为身边没有同龄人玩伴,也曾是陆开的小尾巴。可是当丈夫把陆雪颖当作皇后人选培养后,女儿就逐渐变了。
温柔得体,圆滑世故,识人说话。陆雪颖把原本的自己包裹起来,谨慎做人,仿佛忘记了原本的样子。范氏每次去看她,都觉得越来越触不到她的真情实感。
范氏觉得陆雪颖是恨她的,恨她当时的不作为。范氏也恨自己,恨到没发原谅自己。很多个夜晚,她都会梦到年幼的陆雪颖不肯离开她而被强行抱走,手与自己脱开时的画面。她在惊慌失措中醒来,陆雪颖挣扎呼喊她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让她心中颤抖。
范氏清楚丈夫为人,不会为此去与之争论,这个府里,很多双眼睛日日窥视着她,盼望着她出事。只有她撑着,她的一双儿女才能平平安安,不被人欺辱。
“今天想和母亲一起睡,所以就过来了。”陆雪颖依着范氏坐下,孩子气的撒着娇。
“母亲可是不喜欢我来找你?”陆雪颖见范氏凝视自己却没有说话,一双微笑的眼眸楚楚可怜,竟似没人要的孩子在极力讨好人一般。
反应过来的范氏拉着陆雪颖的手,把她抱紧在怀里:“说什么呢,娘的女儿喜欢都来不及,怎会不喜欢!娘恨不得你还是那个襁褓之中的奶娃娃,明明还没将你好好看够,你就已经长大了。”
“我长再大,永远都是母亲的孩子。这点是不会变的。”陆雪颖依偎在范氏怀里,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她放松下来。
“娘教你的东西,有好好学吗?”范氏出自医学世家,从小就在中草药堆里长大,对草药的运用非常了解。她还会一套摸骨技术,是父亲传授给她傍身用的。范氏全都偷偷的教给了陆雪颖,并让她保密不告诉任何人:“以备不时之需。进宫后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让别人伤害你。”
陆雪颖点头应道。脑海里闪过自己按住荣臻伤骨时,对方深不可测的眼眸。
“今天进宫怎么样,看见皇上了吗?应该是个和你差不多的半大孩子吧?皇后呢?是个怎么样的人?”
“皇后是个有趣的人。”陆雪颖想起荣臻拿着花瓣望着她的模样。这样清醒自制的目光后,是独有的不易被察觉的魅惑。让人不禁想将它寻找出来,含在唇舌中品味。是不是也很花瓣一样,清香微甜,透人心骨,再也无法忘却。
“是个黄毛丫头吗?你父亲老这样形容她。不过娘认为能做女将军凯旋而归,这人的本身不会太差,毕竟在战场上生存,光有武力是不够的。我听说她初识小皇帝就被对方伤了,但她处理方式却相当世故,不是个黄毛丫头能做出来的。”
范氏也是善于用智谋者。清楚人与人角度不同,得出的看法也不同。身份,三观,见识,都会影响人做出判断。
“你父亲今天回来就大发雷霆,说皇后今天没让你跳那支练了很久的舞?男人妻妾多,以后少不了争风吃醋的事。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不跳舞也没什么,我的琴声难道不是更好听吗?”陆雪颖不以为然,嘴角甚至还有一丝满意的笑意。
陆雪颖的回答有些奇怪,看似自鸣得意,实则却像在保护另一个人。她不露痕迹,范氏却敏锐的感觉到了。
“我困了,母亲。你抱着我睡可好,像小时候那样。”
范氏本还想说什么,听陆雪颖提起小时候她的心就化了。她这个女儿能来世间走一趟不容易,如果可以,自己愿意把所有能给予的东西都弥补给她。作为母亲,她真心希望自己的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幸福安康。
“你每天把我抱那么紧,我还能跑了不成。”荣臻热得不行,云楷却不肯放过她。刚甩开的手马上又重新粘了过来。
“你会武功,一个跟头就跑走了。世界那么大,我怎么找得到你。而且你今天宴会上就离开了好久,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面对荣臻的言语,云楷也不落下,他振振有词,仿佛荣臻真的一个跟头就飞走了。
“你是皇上,我还能逃得出你的五指山?”荣臻无奈,不再去管云楷贴过来的身体。
“这倒是。”云楷刚说完又皱起眉头:“但是你和别人不同,你太聪明了,真逃走了肯定能躲得让我找不到。”
云楷微微叹息,但很快又笑了:“但你的家人都在这,你不会离开的。你若离开了,我就去问你父亲,让他把你交出来。”
云楷自顾自说着,他不会知道背对着他的荣臻是什么样的神情,也不会有意识去知道。每次,当他与荣臻的情感有所进展的时候,都会被他潜在得根深蒂固的概念所击碎。而他永远不知道。
人下意识说出的话往往是最真实本能的想法。荣臻第一次觉得,云楷这般大了,他真的还能被改变吗?
云楷不知对方所想,开心地抱住不在推开他的荣臻,对方身体凉快滑嫩,伴他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