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怔怔似木偶一般,走了些距离,终是走到了上船处,被滕翕之拉着要上画舫,他先一步上去,随后便转身在船上伸出一只手来要接自己。
戚长愣在原地,对水的恐惧让他双腿犹如灌铅一般,寸步难行,那夜的窒息感居然似鬼魅一般快要将他淹没,多年前的夜,他差点便死在那河里,自那以后,他发现再不能站在河边。
滕翕之手伸了半晌,都觉得有些酸涩,喊了一声小妹,也不见他应自己,只是呆呆的站在那,带着帷帽的脸让他分辨不出他的情绪,实让他有些奇怪。
戚长忽觉得身后有人扶着他,往身后一看,正是后面跟来的滕谦然,倒也没有多亲密,只是他伸出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腕,在后头撑着她,牵引着她上船,大约是对这人相熟,亦或是她一时震惊于他的相帮,待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带着上了船。
他有些虚弱的道了声谢,随后便是被滕翕之扶着坐到了船坐上,滕谦然眼神复杂的盯了她片刻,方才扶着她柔软手臂的手有意无意的攒磨了两下,抿着唇坐到了她对面,冶世书是最后上船的。
戚长陷入极端的紧张里,心砰砰如鼓槌一般狂跳,耳朵轰鸣,连头都晕晕呼呼的,坐在那静若处子,头转向了露窗处,看着外头潺潺的流水,这种没法落地更让她觉心浮浮沉沉。
滕谦然盯着她,说不清为何刚才会出手帮她,或许是这怕水之症与那个人有些相似,他想起方才在马车里滕翕之问他,为何最终没有助那位摄政殿下,他嘴角掀笑,眼神略涣散,他自己是骄傲的,不然也不会凭一己之力在汴京那风云之处搅得一席之位,能得他辅佐的必须是将来的天子,然他却知道,那位摄政王殿下,却从未想过那登天的位置,只应当时,殿下已经在辅佐那位小储君。
这样有野心有手段的政治家,却独独愿意甘为人臣,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明明可以登顶,却要因为某些可笑的迂腐恪守规矩,这在滕谦然这样骄傲的人眼里是看不上的,是故,他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入那王爷麾下。
但另外来说,戚长殿下确实是他钦佩的,撇开旁的不说,自己确实博弈输给了他,只是,他忽又想起前段时日送到的密信,域京的长生殿里最近似是有些异样,可那处向来围的似铜墙铁壁一般,想要打探些什么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到底是何事,他也苦思不得解,且再等等看看。
不多时,悠悠的船只便是停了下来,戚长直到踏到地上,才觉得飘忽的心落地了。
“今儿倒是人挺多挺热闹啊。”滕翕之看了看岸上停的船只道。
冶世书点了点头“再过两日便是中秋,这两日诗集聚会格外多,等中秋那夜,便更热闹了。”
滕翕之有些不耐催促道“我见着你有诗会,还不快去?在几楼,稍晚点我们也去看看?”
他抿唇淡笑“三楼,那我便先去了。”随后便躬身一礼,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戚长后,便告辞先走了。
滕翕之见他终于走了,才觉得欢快了许多,嘴角撇了撇,转头对着戚长道“六楼的品鉴我估摸着要开始了,走,我带你去瞧瞧,要是有看上的,我便为你拍下来。”
“这楼里每层都是不一样的生意?”戚长温声问道。
滕翕之解惑道“嗯,这凡金楼可真的是寸土寸金的,说是金子堆得也可,你可知道这有几层?”
他说着拿着闭合的折扇指了指那高耸的塔楼。
“八九层吧。”她方才匆匆略了一眼,大致数了一下。
有些神秘问道“那你可知道这每层都有每层的门道?”
戚长摇了摇头。
他抿唇一笑继续解惑“有些楼层,也不是人人都可去的。这一二两层呢,便是寻常人家游玩的地方,不过这二楼以上,便多了些规矩,非勋贵人家便不能上去,且越是往上去,便越是贵,要想登上那塔楼之顶,便是要千金不止的。”
“塔顶有些什么?莫非堆着金子?仙子?还是什么稀释珍宝?”不过一破楼居然还有这样的敛财之道。这可不是敛财吗,简直是暴利。
滕翕之笑的神秘摇了摇头“这顶楼没人去过,谁也不知里头有些什么?”
他们边说边玩里头去,却是如滕翕之所言,这地方所造却是富丽堂皇,从外头看,还不是很大,但一入内,便觉得这一层便是大约有三进房那般宽敞,她未停歇,一楼便是有人把手,见他们一行人倒是极有眼色,一小厮便在前头领着他们往楼上去,滕谦然则一直都在最后走着。
戚长疑惑不解问道“怎会?不是说千金可达?余姚没有什么家里钱多的纨绔想要一观神秘?”
滕翕之闻言面上居然有些尴尬,脚步停驻片刻差点一脚踩空,虚晃了一下,缘由无他,他亦曾是她口中那家里钱多的纨绔子弟,却未得一见的。
见他如此,戚长不免猜测“莫不是五哥哥曾......”她转头看向一旁一直不语的滕谦然似是询问。
这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待反应过来才觉得或许有些尴尬,毕竟想要从那冷疙瘩那得到什么回应怕是痴人说梦。
却未想到,滕谦然却是破天荒的笑了一下,然后带这些揶揄看着滕翕之点了点头,算是答了。
居然是真的,戚长哑然,原来当真有这种脑袋不好的钱有多的没处花的,这人居然还是自己的五哥哥,说着瞥向滕翕之的眼睛里居然带这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颜色。
似是被看的心虚,便见滕翕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得鼻梁“都是些年少意气,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三言两语便是想要将这点不光彩给遮掩过去,奈何戚长是个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她疑惑问道“不是花了钱了?为何没见到里头门道?”
说着他们便是被人引导了六楼塔曾处,楼层高些,便觉得微风阵阵,连空气都觉得舒适,衣袂翩翩随风摆动,戚长那赤色薄纱襦裙被风吹动似是红火一般,妖娆入眼,她今日确实是穿的招摇了些。
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厮笑道“姑娘怕是不常来我们这凡金楼,这塔顶虽是要千金,但这楼顶也只得有缘人才能进的。”
戚长挑了挑眉,正欲再问,便见那小厮躬身一礼道“六楼已至,鉴赏才刚刚开始,公子小姐现在进去也正是热闹,若是有事,可直接寻这处掌事。”
滕谦然颔首点头,那小厮便转身离去。
戚长有些不惑,怎的,这金凡楼的小厮也这般不凡?这脾气秉性到真是别处少见,带着傲气不说,还头回见着将眼睛放在头顶看人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