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那日,他尚还深陷这温柔故乡里无可自拔,大婚那日,满目红诽,惹红了他的眼,化了他久硬的心肠,觉的即便是身入地狱,尚还有人能拉他一把,那人便是娉婷,他的于娉婷,新婚那日,受着旁人的祝贺,那声贺戚泽殿下,竟头一回不觉得刺耳。
那日是他觉着这十九年来尚未白活的一日,后来才知自己却是个笑话,傻的天真他,喝的酩酊昏昏,因着今日及其高兴,才头回卸下防备多喝了些,在回想起来,大约那日酒桌上劝酒的尚属于他们的计划之一,他迈着不稳的步子走入洞房,面色红晕,在烛光微微中找到了他的新娘,她安然的坐在铺满枣如意床铺上,及其端庄却也面含娇羞的看着他,他痴了,趔趄缓缓走到她身边,俯身上去,慢慢的牵起她的手,色令昏智下说了几许真情丝语“娉婷你信吾,吾在,便为你撑起一片天。”
在看她,面若三月桃花,情意绵绵的看着自己,少女羞赧动他心肠,见她娇柔,心动之,倾身吻她,酣畅淋漓,醉生梦死般缱绻,正柔情,便觉得胸口猛然刺痛,又是那个位置,曾经受伤糜烂不堪,却及其脆弱的地方,插得何其准啊,想要一击便要毙他性命。
剧痛让他放开怀中女人,茫然看着那绞痛的心脏,鲜红伤眼,又是那熟悉的窒息感,他记着那娉婷笑的癫狂,眼里那还有半丝柔情,房门被打开,他及其脆弱的朝向门口看去,是他的母妃,呵,生他的那个女人,只瞧见娉婷扔下手中沾满他血的刀子,不带一丝感情憋了自己一眼,及其忠诚的匍匐在那女人脚下“幸不辱命,娉婷成了。”
疼痛至极中,他听到那女人的冰凉话,比之十一年前的更加冰凉“甚好,便道戚泽殿下喝酒大醉,不甚掉入了河里,等会,将他扔到后山河里,便罢。”
“快处理了,一股子血腥气,甚是恶心人。”说着便笑意快然的走出了那红染的新房。
呵~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无人爱他,无人怜他,他几尽断了生的念头,死了也罢,连挣扎都没有,任由人抬着扔进了后山沁凉的河里。
连他都几乎以为,自己这次必然死定,河水灌进他的嗓子里,让他不得呼吸,鲜红的血,染红了一滩。
他不能死,伤他得意之人还活着,他怎能咽气,要死,也总要拉着她垫背才是,怎能让她活的肆意快活,是也,他强撑在这精神,游到河边,那时天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这一夜,他转世成了魔。
二十岁弱冠那年,他用旁人决然想不到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扒了那胞兄的墓,棺椁让人送到长生殿,将昭昭证据摆于天地,他道自己不是戚泽,那女人多次想生杀了自己,只为了自己活命,他绑了娉婷,用尽手段,让她告发,那女人要自己的姓名,终于,在如此罪孽的证明前。他扳倒了那女人,他成了长生殿的摄政王。
那女人死的很惨,被夺了玉蝶身份,受了十八道刑鞭被打入天牢,身子孱弱,没熬过那年春天,便断了气,说死的时候浑身没一块好肉,天牢那地方,向来没有心慈手软的,折辱于她,怎是残忍可道的清楚,至于娉婷,他只觉得美人骨相最是可怕,他让人生生扒了她的皮囊,皮落,她便气绝。
接下来又是八年帷幄,断了掐在自己咽喉的桎梏,生撅了所有威胁。
往事如初历历在目,他为了坐上这个位置付出太多,现在站在众人面前,受着万人叩拜,竟觉得不甚真实。
手里牵着那细腻的娃娃手,往日沧桑袭面而来,忽觉的,这世间确然没什么意思,他这一生,都受人控制,这天下,他尚觉得全是恶意。
那便,这天下人都不好过又如何,自己都不曾如意,为何要让旁人如意?
长生殿里求长生,他有的是办法能断了这天下的龙脉,但,龙脉可断,诅咒必然也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