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松岭反复呼喊,终于令三军将士稍稍安静下来。
苍万秋沉声道:“盛家窥视忆境之事,荣家陷害忠良之事,皆是别界大事,需仔细调查。不过,妖魔仍对别界虎视眈眈,还望众将士大局为重,莫要冲动过甚。三军中,荣家将士暂时免职,听候发落。盛家诸宫,也暂停活动,等待决断结果。”
苍家虽然势衰,还是掌控别界的调查生杀之权。这番话,明显是要借机收回荣家军权、打破盛家控制。
荣晏远向前几步,朗声道:“将士们,战场变幻莫测、生死难料,既有战功显赫,亦有无名英雄。当年,父亲的决断,确有自私,使得牧将军蒙冤被囚,使得荣家窃取声名十万年。父亲曾历大战,也算对别界有功。身为嫡长子,我愿替父承担罪责。将士们有何不满,冲我来就是。”
此话甫落,众军士鸦雀无声。戎可怀看着长兄,眼中似有晶莹。
这时,一群环鹰飞来,落定后,一人负手而来,面向众军士,正是牧离生。她的身后,九朦弟子纷纷站定。牧清兰看到她,也同众人一样惊奇。
牧离生道:“崇兰小院的屏障,并不牢固。听说有人妖言惑众,我就只能出来说两句真话了。我获罪之事,与晏远小子无干。当年,幸有晏远,我才只落得囚禁之罚。这十万年间,他时常来看望我,送我用度。你们也许会觉得,他这是在为荣重赎罪。我问你们,晏远帮过你们吗?他帮你们,是为了什么?”
一阵安静。柏揽夕缓缓走到牧离生身边,向荣晏远郑重行礼,道:“九朦昭雪,多谢荣公子慷慨相助。”
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话语:
“多谢荣公子救命之恩。”
“荣公子保下我一族性命,怎么能受到这般不公平的待遇?”
“若无荣公子,别界便失了正义。”
荣晏远谢过众仙人:“多谢诸位信任。我坐在荣家嫡长子的位置,就该做些事情。我保不下的仙人,也有很多。可是,我身为儿子,应当替父赎罪。”
戎可怀站在长兄身旁。众人都以为,他是顾念与荣晏远的战友之情,并不意外。
荣重看着戎可怀的背影,眼中泪光一闪而逝。他说道:“既然盛无际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再欺瞒。十万年前的大战,到底谁是军师?谁掌管谋划全局?是苍家。苍家决策失误,却连累军中万千将士丧命。苍万秋,彼时你为秉彝山军师,你记得罢。”
苍万秋脸色微变。苍松岭则一脸茫然。
荣重又道:“苍家不愿承认错误,向我提出条件。如果,我能用牧将军替罪,就可保全荣家上下。否则,别界便无荣姓仙人。那时,我的叔父荣安亭在无由岸牺牲不久。牧将军是叔父唯一的徒弟,悲痛欲绝,一心想要杀妖魔复仇。有些将军记得,没有谁能劝住牧将军。
“叔父是荣家罕见的剑法兵法全才,不愿继承家业,才让我忝为家主、军中统帅。叔父是荣家家传剑法‘长无绝兮’最精通之人,收牧将军为徒,破除男女歧视、家族偏见,将此剑法传与牧将军,将牧将军培养成别界第一女将军。叔父唯一的徒弟,不能有闪失。叔父的剑法,不能失传。”
苍万秋已是脸色苍白如纸。众仙人见他模样,便知荣重所言并非虚假。
“苍家善谋?真是笑话。苍家才是伪君子,是伪主君。”
“苍家欺骗别界十万年,窃取声名,真是卑鄙无耻。”
“苍万秋不配为主君,苍家不配统治别界。让出主君之位,让出太子之位。”
众军士叫喊着,涌向苍万秋和苍松岭所在山坡和高台,如同溃堤的洪水。
苍万秋喊道:“快,卫兵快来,保护,保护……”
苍松岭抽出长剑,挡在苍万秋身前,两手不住颤抖,连带长剑也抖动不止。
三军军士牢牢围住苍家父子,责骂他们欺世盗名、纵容盛家为害,控诉他们为一己私利而弃他人性命于不顾。
军士们愈加激动,与卫兵交起手来。卫兵皆是不堪一击。军士控制住苍万秋和苍松岭,剥去他们身上的主君和太子服色。
苍万秋叫喊道:“你们把我拉下主君之位又如何?妖魔当前,大战当前,谁还可为主君?荣重当主君,你们服吗?你们服吗?”
众军士看着荣重,议论纷纷,却始终没有提出赞同荣重继位主君。
此时,牧清兰挤过人流,终于来到牧离生身边,上下打量她,又看看师姐,道:“娘亲,是自愿来的?”
牧离生白了她一眼:“我那么恨荣重。是你师姐报的信。我怎能连累晏远那小子。”
“师姐英明。我们不能恩将仇报。”牧清兰向柏揽夕挤挤眼睛。柏揽夕笑笑,目光仍然回到荣家那边。
牧离生道:“荣重心狠手辣,眼中只有荣家利益。他清楚,没有人信服。”
苍万秋指着荣重,大笑不止。待笑声止住,苍万秋又指着盛无际,大声问道:“这个人,你们会让他做主君?”
众军士犹豫不决,议论此起彼伏。
苍万秋道:“盛家得到水晶谷,制出落花笛,提出要掌管别界仙人的忆境。先君本不愿盛家势大,毕竟荣家的军势已经颇大。可是,盛家却提出,用水晶制出风雪镜,可窥视仙人忆境。从忆境中得到的消息,盛家愿奉与苍家,帮苍家监视所有仙人。”
众仙人听闻,顿时愤怒非常。他们宝贵的回忆,竟然成了三家交易的物件。
苍万秋又道:“苍冥域,是盛家提出建立的,为保护主君之位,除掉意图不轨的仙人。如果没有盛家,苍家不会在这个位子上做到今天,早就被荣家赶了下去,哈哈哈……”
盛无际听完这番话,早已气得浑身发抖。而众仙人的怒火,也转移到他身上。盛家卫兵围在他身边,个个脸上皆是犹疑神色。
牧清兰远远看着这三家的争斗,叹道:“没想到,师父的遗留,竟然掀起如此轩然大波。”
“师妹,也许这就是师父的本意。”柏揽夕的依然望着荣家那边。
荣家父子,还是被围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