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清兰站在军帐门口,眉头拧成一团:“我来,是有事请教青松将军。”
青松从帐中拿出椅子,放在帐外:“牧姑娘请坐。牧姑娘有事,在这里说就好。”
“这……军情事涉机密,还是在帐中说比较好。”
“不行不行不行。在这里,军士们都看得到。我……我可不想被戎将军误会。”
牧清兰一瞬恍惚。那些同他学书练剑的过往,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青松大咧咧地坐在地上,问道:“牧姑娘寻我何事?”
牧清兰忙收回神思,向他问起无由岸诸般防事。
青松一一作答,毫不含糊,甚有条理,决然不似看起来那般粗糙。
牧清兰暗自运起功法,将青松所言尽数写在脑中,存成忆境。
此后,她将从青松和军士那里学到的防事兵法,如此记在回忆中。
偷得闲暇,她表面闭目养神,实际抽出这些回忆,反复研读,细加理解,重新整理,同娘亲所讲,勤加对照,再将所思所想写在记忆中,形成自己的一套兵法。
那些有戎可怀出没的言语,牧清兰再抽将出来,小心地放在一起。她筛出那些战火连天的忆境,将他的模样放在其中。这般,他便鲜活起来,仿佛她亲眼看到他重逢杀敌、负伤作战、命悬一线。
他的过去,她错过。如此,她可补偿。
夜半,她看着这些忆境,总是泪流满面。幸有回忆,她仍留他在身边。每每退出忆境,她却愈加失魂落魄。
白天,她扎进纷繁的军务,让神思不得片刻落进对戎可怀的思念中。
他不在的日子里,她靠着一遍又一遍地重温回忆,作为战火中的支撑。
妖魔大军重整旗鼓,不倦地发动进攻,似要决心突破无由岸防线。
牧清兰带着几名军士,时时深入无尽海中,从被擒的妖魔兵士身上,从游荡的幽魄身上,得到妖魔军中动向的碎片,假作分析推论或大胆猜想,与同行军士推断出妖魔大军的计划。
回到凌毅军,牧清兰请同行军士汇报刺探到的情报,与青松一同谋划对策。她的情报,总是准确无误,使得妖魔大军时时处处皆碰壁。
“你是说,妖魔大军开始怀疑有细作?”青松笑着问道。
牧清兰点点头。军中动向,几乎都在对方掌控中,任谁都会怀疑有叛徒。
青松摸摸下巴:“将计就计,挑拨离间。”
牧清兰带着军士,制造假证据、故意与妖魔兵士接触,成功让妖魔大军大举排查内部,使得对方的攻击力下降许多。
无由岸暂得清静。凌毅军上下对牧清兰的功劳有目共睹,更是对她赞赏有加。
这天,凌毅军正如常守卫防线、严加训练,荣晏远前来劳军。
青松同牧清兰等在军帐前,道:“这次,荣公子送来了牛肉、羊肉、鸡肉、鸭肉……”
“青松将军,兄弟们最近吃得不赖。”牧清兰鄙视地看着他。说来,青松这家伙的手艺倒不差,时不时下厨让凌毅军军士一饱口福。
青松还不死心:“还有兵器。荣公子送来了最新炼制的长剑,听说浸润了露粼湖的仙力。露粼湖可是秉彝山的仙力源泉啊。”
牧清兰正要言语,远远见戎可怀乘天马而来,顿时失了神。
戎可怀已是威怒军主将,随同荣晏远前来劳军。凌毅军军士见他,自是一番热情。
在诸军士眼中,他仍是那个同生共死的将军。在她眼中,他却已是荣家十公子,高不可攀。
他耐心地同军士相与谈论,言语不多,仍见真诚。她远望他,感觉与他隔了整个无尽海。
青松低声对她道:“戎将军瘦了,是吧。”
牧清兰低下头,不想让青松看到她已经涌到眼底的泪水,默不作声,正在犹豫该不该转身离开。
“青松将军,近来可好?”戎可怀缓缓走来,微笑向青松道。
青松咧嘴笑道:“我好得很。有……牧姑娘帮衬,好得很,好得很。”
戎可怀的目光落在牧清兰额上,想想道:“牧姑娘的军功,我有所耳闻。”
牧清兰只木然地同他见了礼。
这时,荣晏远开始讲话,历数凌毅军功绩,称赞军士勇猛,嘉奖部分军士,分发物资。
戎可怀转身面对长兄,目光却四处游离。牧清兰在他身旁,忍回眼泪,才抬头看去,始终不敢向旁边多看一点。
周围的军士,越来越激动,仿佛两堵墙,压向两人。
牧清兰本想借机凑近他一步,见他淡然后退,浑似着了一盆冷水,扭过头去,默默守在原地。
她本以为,他是来看她的。喜悦,涨潮般涌上心头,因了他这小小动作,便退了潮。
当她的心冷静下来时,荣晏远唤了她的名字。
荣晏远请青松和她到身边,向凌毅军军士道:“青松擢升为凌毅军主将,牧清兰破格擢升为凌毅军副将。”
牧清兰看着荣晏远,一脸茫然。她的小小功绩,怎可同牧离生和戎可怀的当年相比,就算是破格擢升也觉过分。
“牧将军,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妖魔大军步步紧逼,无由岸防线至关重要。今后,还请牧将军协同青松将军,带领凌毅军,守好别界第一防线。最后,恭喜牧将军成为继牧离生将军后,成为别界第二位女将。”
别界第二位女将。曾经,牧清兰那般仰慕娘亲,羡慕她的将军称呼,向往她烽火连天的经历。如今,她也成了娘亲的模样。
牧清兰谢过荣晏远,接受众军士的欢呼祝贺。放眼之处,她很快寻到他的身影。他的脸上,似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待荣晏远和戎可怀走后,牧清兰向青松请了半日的假,回到崇兰小院,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娘亲。
牧离生上下打量她,右手玩弄菜刀,道:“就你这两下子,也能当将军?真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啊。”
“娘亲,师兄师姐都在,就别骂我了。”牧清兰委屈得很。
柏揽夕上前道:“牧师妹难得回来。我正有事,想同师妹商议。”
牧清兰的脸色立即严肃,问道:“师姐可是寻到师父的遗留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