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千山跪倒在地,低头垂眉,声音微微颤抖,说道:“弟子无能,无法带回牧清兰。请……请师父见谅。”
“原谅你?抓捕无尽海囚犯,可为华正、为盛家立功,可得苍家信任。”邬永年幽幽传来,有气无力。
“弟子定当捉回囚犯,不负华正期望。”
邬永年探身,道:“近来,晨心宿在秉彝山水晶谷。妖魔大战正酣,盛家缺少人手。”
元千山明白,这是告诉他,他同邬晨心的亲事暂时缓缓。
离开师父,元千山即往流霞殿去。流霞殿,保管别界所有仙人的忆境。
从诸多忆境中,元千山找出那天守在无尽海监牢的华正弟子和狱卒的忆境。
数个水晶球上下浮沉,荧荧泛光,将他围在其中。元千山挥动落花笛,从每只水晶球引出一线光芒。
他闭目,借助落花笛和风雪镜仙力,迅速察看繁多的忆境,看遍那天无尽海监牢发生的一切,理出每个囚犯逃走去向。
不过半日,他便将无尽海监牢大部分囚犯的逃向摸得清楚,交代给手下弟子,循线索追寻。
他吩咐四五弟子,按照囚犯名册,给这些囚犯曾经属于的宫室写信:“全力寻找,保全他之性命,免他为妖魔利用、堕为幽魄。彼时罪过,他承担足矣。主君英明,从未牵连清白无辜。妖魔大战在前,别界须同心戮力,莫为一己之私,毁了千秋基业。”
“若不尽力寻回囚犯,各宫室怕是大祸临头。”某个弟子封好信笺,得意说道。
几天里,囚犯开始被扭送回来。有些是按照忆境寻得,有些则是各宫室冒死带回。只是,无尽海监牢本极大,十万年间大大小小的囚犯数不胜数,更有罪孽深重、功法高强的囚犯。
无关紧要的小囚犯,被妖魔捉去做了幽魄,也不甚紧要。这些重要的囚犯,才是心头大患,若联合妖魔大军,或可改变大战局势。
元千山只得动用苍冥域。
古承听闻,淡定道:“搜索无尽海,终是费时费力,不如从幽魄的忆境入手。”
“幽魄游荡甚广,疯癫不识。此法可行。”元千山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交与古承,“若到了妖魔地界,用这个。”
古承接过那令牌,细细打量。青铜令牌,泛着淡淡的青色光泽,没有一丝图案。
“还有,九朦弟子,也要抓紧搜查。牧清兰已然讨不回,如与九朦弟子见面,定会不利于华正宫。”
古承郑重接下命令:“九朦弟子功法有限,又无坐骑飞行,想来逃不出无由岸和八大山。”
不过半月,华正弟子便大有收获,几乎将活着的囚犯尽数捕回。苍家遣人修复无尽海监牢,收押带回的囚犯。
然而,九朦弟子,不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华正弟子寻不到半点踪迹。
华正弟子向元千山回报:“一些囚犯功力不济,为无尽海深厚仙力夺去性命。无尽海仙力流动不定,与凡间海水相异。尸身并未浮于海面,而是随仙力游走。浮于海面的尸身,我们寻到并确定身份。有些尸身,为无尽海仙力裹挟沉入海底,实是不好寻找。”
元千山问道:“寻到的尸身中,可有九朦弟子?”
“没有。”
“九朦弟子未曾在别界现身,尸身又寻不到。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早已殒命,尸身沉入海底。”元千山吩咐手下弟子,开始收尾囚犯搜捕之事。
那天,无尽海监牢被毁,柏揽夕携师弟师妹,抢夺雁鸟,逃出生天,为牧清兰的湖蓝剑光抛出百丈有余。
三人一路斩杀,落脚无由岸。水之客杀掉跟随而来的华正弟子,柏揽夕剥下衣衫,连遥随即毁尸灭迹。
柏揽夕乔装为华正弟子,进入凌毅军中,请戎可怀相救牧清兰。
在凌毅军中躲藏数天后,戎可怀安排柏揽夕三人藏身运送军资的天马车队中,送他们回到八重山。
才到得僻静处,水之客便怒道:“为何在此停留?何不直抵一重山,踏平华正宫!”
“师兄莫急……”连遥见柏揽夕脸色不善,忙上前拉住水之客。
水之客继续道:“九朦宫突遭横祸,师父蒙冤惨死,诸多同门丧命。我们要为死去的师父和同门报仇雪恨。华正弟子,我足以应付。待到邬永年,还请师姐和师妹相助。”
柏揽夕平静道:“为今要事,乃是藏身。”
“为何藏身?莫非师姐信不过我?我功力已是天仙上阶,与玄仙已是一线之隔,较牧师妹不差很多。”水之客信心满满道。
柏揽夕道:“牧师妹生死未卜。落入无尽海漩涡,牧师妹怕是凶多吉少。”
水之客挣开连遥,振荡周身仙力,振落一节树枝,隔空将那树枝抓在手中:“我向来敬佩师姐从容镇定。如今,我们出得牢狱,不待报仇,更待何时?”
未及连遥抓住他衣袂,水之客便同柏揽夕缠斗起来。
呼呼风声中,柏揽夕的话语依旧清晰:“此时攻到华正宫,无异于送死。报仇大事,师父早有安排,须等牧师妹,再从长计议。”
水之客连连出招,如疾风骤雨。柏揽夕本就剑法功力不及他,此时更是捉襟见肘。
连遥急得直跺脚,回头望见天边三两雁鸟徐徐飞动,叫道:“华正弟子来了,华正弟子来了。”
“你是不是想现在就被抓到盛无际面前。”柏揽夕收手,看着那节树枝点在自己脖颈上。
水之客反手收起树枝:“先藏起来。”
柏揽夕拉连遥藏入茂密高大的草丛中,水之客仍抓着树枝,密切注意天上雁鸟的动向。
空中,雁鸟渐近,徘徊一刻,随即飞离。
连遥压低声音:“师兄,杀人最是容易。可踏平华正宫,终是令九朦罪名更牢。为九朦、师父昭雪,并非仅仅杀人。”
水之客的呼吸开始平息。
“牧师妹让我们去崇兰小院。”柏揽夕拿过师弟手中的树枝,运功将树枝化为齑粉。
连遥道:“牧将军曾为荣家败退获罪蒙冤,定是深知此中沉痛苦楚。她又是牧师妹的娘亲,想来会收留我们。”
柏揽夕道:“崇兰小院是囚禁之地,仙力屏障并非厚不可摧。荣公子对牧将军多有照顾,愿扶助弱势仙人。到了那里,我们可联络荣公子,再图其余。”
水之客长长叹口气,道:“方才,我失了方寸。去崇兰小院罢。”
“你本就心性极高,在狱中太久,积了怨气,想明白便好。”
然而,华正弟子时时巡视八重山,使得九朦弟子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