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朦宫的初训,三个月,转眼就过去了。牧清兰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弟子,骑着环鹰到处乱飞。随便说个地方,她就能直直冲过去。
趁着初训结束后的假期,牧清兰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回到了崇兰小院。
大门紧闭,海棠傻乎乎地盛开,杂草似乎更加张狂了。黄昏时分,她闻不到那股熟悉又浓郁的肉香。
牧清兰才推开大门,就听到一声严厉的“站住”,忙趴下身去。
果然有菜刀飞出来。
“娘亲,我回来看你了。”
“娘亲,我学会了好多东西,你快来看。”
牧清兰站起来,指指门外东张西望的出鞘,又举起手中沉甸甸的荷叶包。
柏揽夕亲自下厨,煮了许多鸭肉、包上荷叶,分给两位小师妹,让她们回家带上。
“我没酒。”
“我有。”牧清兰特意绕到二重山上出名的集市,打了一斤好酒。她连蹦带跳地跑向正中的竹屋,只听得沉闷的碰撞声。
门被堵得死死的。
“你那个柏师姐提前送信了。我不想让你进来。”
牧清兰一脸问号。
“要走就走得彻底,回来干什么。”牧离生的声音,到后半句,已经低了下来。
“你不是说,我受欺负要回来嘛。”
“是谁?”屋里传来响亮的长剑出鞘的声音。
牧清兰嘿嘿一笑:“戎可怀。”
牧离生没好气道:“刚才谁说学会好多东西,连个凌毅军的主将都搞不定?”
女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回去罢,回去晚了你们柏师姐会担心的。”
牧清兰将荷叶包放在门口,郑重行礼,出门骑上环鹰。
“记得练‘长无绝兮’。”牧离生的声音似乎近了几分。
九朦宫里,出师那天,牧清兰和秋如素终于接到入门后的第一个任务。柏揽夕将当日的任务单子挂在墙上,让她们最先选择。
秋如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华正宫,开心得像拿到糖的小孩。
牧清兰挨个看过,停在一张纸前,问道:“柏师姐,这个可以吗?”
其他弟子都松了一口气,纷纷露出笑容。
“无由岸,是八大山最远的地方。”柏揽夕温和问道。
牧清兰拍拍胸脯:“柏师姐放心。戎可怀可不敢欺负九朦宫的弟子。”
“是戎将军。”柏揽夕纠正她。
八重山外,无尽海深蓝浩淼,如同无边的玉石,安静地倒映天光。
无由岸在无尽海的边缘,是长长的、宽阔的山地,遥与八重山相接。凌毅军便驻扎此处。
牧清兰熟门熟路地摸到凌毅军的中军,站在院门外,高声报出来头。
不多时,一个年轻精瘦的军士跑出来:“戎将军不在这里,你去海滩看看,最远的地方。”
牧清兰有些生气。
海滩上,大片大片的军士正在操练,远远看去仿佛分工明确的蚂蚁。
牧清兰直接落在专注练兵的戎可怀身旁,报上名头。
“军中重地,怎可任由无干仙人乱闯。关青松三个月禁闭。”戎可怀目不转睛地望着阵列。
一个精干汉子急匆匆跑过来,挡在牧清兰身前:“我这就带她去传堂。”
牧清兰被那汉子扭送回中军,安置在接待客人的传堂。
见戎可怀进来,牧清兰恭敬递上信件。戎可怀恭敬道谢。
戎可怀正要拆信,道:“你还不走?”
“怎样?我在九朦宫改头换面,不是试炼那天的样子了。”
“尚未脱胎换骨。”戎可怀侧过身去,挡住手中信件。
牧清兰伸长脖子:“你还有从秉彝山来的信啊。信闻起来很是清香。哪个姑娘给你的?”
戎可怀仔细将信揣入怀中:“比剑,敢不敢?”
牧清兰爽快应下。
才出完第一招,牧清兰就感觉到脖颈上冰凉凉的,低头一看,不是剑刃,是骨节分明的手。
戎可怀收手:“得罪。试炼那天,我多少要让着考生。今天,我丝毫未让。三个月,你似乎没学到什么,还是那么笨,还是那么急。”
见他转身要走,牧清兰伸开两臂拦住他:“你装什么,摆个臭脸就是将军了?我又不是没见过将军。”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讲来三个月初训的成就,根本没有看到对面仙人不耐烦的表情。
“柏姑娘怎么会有你这般见识短浅、剑法低劣、自鸣得意的师妹。”
“戎大将军好花心啊。我可告诉你,你可以对我不满,但不可以对我师姐不满。就你这样,就算有秉彝山的仙人撑腰,也休想染指柏师姐,还有……”
“闹够了没有?凌毅军不是无理撒泼的地方。我敬牧将军是女中豪杰。你却一点也不像名将之后。想来,牧将军对你太过宠惯,你又没有军中磨练,生得一身大小姐脾性。九朦宫识得众多仙人,你吃吃亏、受受欺负,也不冤枉。”戎可怀语气冰冷。
“你,你欺负我,你打不过我娘亲。”
“牧将军只会训斥你。”戎可怀的重音落在“你”上。
牧清兰有点泄气:“我及时将你的信,完完整整地送来。谁知道你的凌毅军这么多规矩。”她自幼便听娘亲讲些军中掌故,对凌毅军还是有些敬畏,只顾报仇雪恨,倒忘了讲讲军中规矩。
“下次在传堂等我即可。不论军中还是宫室,你都不要乱闯。闲时,多读书,少说话。”戎可怀想想,还是叮嘱道,“秉彝山来信的事情,还请牧姑娘替我保密。”
牧清兰的脸色由阴转晴,拍拍他肩膀:“放心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只要你不再纠缠我师姐。”
戎可怀懒得看她:“仙人习武,入门须读《天意语》、《青川集》,九朦宫一定有。”
牧清兰还未回应,他三两步便走远。
柏揽夕很快给牧清兰这两本书,微微侧头道:“牧师妹得高人指点了。”
牧清兰笑笑,回到幽竹庭院,研读起来。读得累了,她想起戎可怀的话语,慢慢品出些味道。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敬重娘亲的仙人。他的话,初时听来尖酸刻薄些,其实都一针见血。也许,正是从军的经历,让这从未谋面的两位,彼此理解。
“我都在娘亲面前承诺了,若是半途而废,岂不是让他看笑话了。”
从此,牧清兰白日送信送物,晚上读书练剑。
秋如素总缠着她:“你怎么对我说的真正的帅哥没了兴趣?”
“谁?”
“华正宫的元千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