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清兰来到拂衣小馆门口,道:“众仙的心意,我自是懂得。我受命于本界北山始神,也算是不负使命。可这别界主君,乃是重担,不是功力高就能做的。我无才无能,担不起诸位的信任。”
众仙吵吵嚷嚷,有些觉得说得有理,有些认为别界不能这般群龙无首。
“诸仙莫急。这别界主君,我推举荣公子。荣公子虽是出身荣家,却为人和善、待人诚挚,帮过无数仙人,也救下无数性命。这般宽厚仙人能做主君,自是我等幸运。”牧清兰朗朗说道。
众仙止了争论,深觉此话有理,挤挤挨挨地又涌上端思崖。
荣晏远已经过第三次净化,几乎驱散体内的妖邪之气,正在安心静养。
那次洪荒,夺走了大部分荣家仙人,余下的只有戎可怀和痴傻的九公子荣平远。这荣平远跟从荣晏远住在威怒军中,侥幸躲过一劫。
荣晏远经过身体上的疼痛,又陷入无边悲痛,十分消沉。柏揽夕寸步不离地照顾他,讲别界近来的事情,讲以前住在端思崖时的趣事。每次,他都是勉强笑笑,随后便不甚言语。
泠裳夫人将荣平远接到端思崖,总算令荣晏远有可挂怀之人。他的精神,也稍稍好些。
这天,众仙涌到端思崖上,吵着推举荣晏远为别界主君,声音透过茂密林木,飘入翩跹院。
荣晏远望着高远云天,苦笑道:“怎么想起我了。”柏揽夕默默煎药,似乎并未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声。
“荣公子被推举为主君,再自然不过。”牧清兰同戎可怀进来,后面是泠裳夫人和牧离生。
“我才浅力薄,实是配不上主君之位。”
戎可怀道:“别界十万年,三家掌权,三族分隔,看似安平,实则人情淡漠。长兄无种族之见,尽力化解仙人困难,抵御妖魔进攻。若是长兄成为主君,定会令别界焕然一新。”
荣晏远道:“别界此时已经焕然一新。”
牧清兰缓步走到他身边,道:“三家仙人幸存无几,昊天族仙人也所余不多,同则族大半因消极为战而丧命洪荒。和实族奋力与妖魔对战,反而大多留得性命。别界劫后,纵无妖魔之患,也亟需主君主持大局。”
众人点头以示赞同。柏揽夕缓缓摇扇,仍在煎药。
牧清兰继续道:“荣公子向来不忍见仙人受苦受难,才会频频出手相助。如今,众仙的难处,在于无人照看别界,无人照看他们的前路。此刻,门外仙人请的是荣公子为主君,荣公子可推脱。若外面请的是救人性命,荣公子可坐得住?”
荣晏远道:“请的事情不同,当区别相待。”
“请为主君,何尝不是请救别界所有仙人的性命?”牧清兰歪头道。
荣晏远微笑,低头沉思许久,不回复,也不拒绝,令几位仙人焦急起来。
泠裳夫人道:“劝也劝了,给他时间考虑罢。你们,跟我出去,先让外面的仙人安静些。这院中,还有许多病人伤员。”
待几位仙人走后,荣晏远抬头,望着置身事外的柏揽夕,轻声问道:“柏姑娘,如何想?”
“一人荣辱,万千生灵,孰轻孰重?”柏揽夕倒出药汤,将药碗放在他身旁桌上,转身离开。
荣晏远伤愈,从端思崖搬到经纶台,继位成为别界新的主君。
继位大典这天,荣晏远作为新君,昭告别界:“废除昊天、同则、和实三族区分,众仙平等,再无高低之分,收徒、晋升、婚姻诸事不论出身。忆境保管之法、驾云之法,向所有仙人教授,再无掌管忆境等事务的宫室。此后,主君之位,以公开试炼选人代替世家垄断。”
众仙欢呼,纷纷称赞有了英明的主君。
四重山上,新的九朦宫建成,柏揽夕成为新任宫主,决定收集别界散逸书册,无偿借阅与仙人。
新宫建成那天,荣晏远亲自来贺,送上诸多贺礼。
筵席中,荣晏远起身更衣,柏揽夕随他出去,递上一方洁白丝帕,道:“此帕,落在我这里了。”
荣晏远接过那丝帕,待她走后,方自言自语道:“我落在你那里的,还有别的。”
水之客任掌事,掌管弟子功法教授。连遥成为掌事,管理宫中诸多日常事务。牧清兰辞去一军副将,成为九朦掌事,主管书册的研习教授。
从此,九朦弟子习文练武,遍览书册,成别界人才聚集之地,令九朦宫有了“文武兴盛”之名。
牧清兰住在新的岸芷院,与柏揽夕的汀兰院相邻。
清晨,她带着弟子们读书。上午,她与弟子们一起,跟从水之客练习剑法、学习功法。下午,她或是独自研读书册,或是与弟子们讨论。晚上,她时常同师兄师姐,望月、听琴、品茶,生活平静而惬意。
泠裳仍住在端思崖,照顾身染妖邪之气的仙人,医治前来治伤诊病的仙人。她时常巡看露粼湖、望雁峰、懿德峰,继续守护两界通道。
一天,蜕作人形的付一笑来端思崖求诊。泠裳收留她,为她诊治,传信与九朦宫。柏揽夕赶来,与母亲劫后重逢,自是感慨万千。
牧离生被荣晏远任为三军统帅,再次成为别界第一女将军,宣布道:“从今而后,军中公平招收军士将领,不看出身,只论能力。”
仙人纷纷参军,大大充实三军将士。牧离生发挥十万年来的所学,短短数月便打造出远胜以前的旌云军、威怒军和凌毅军,守卫别界。
戎可怀暂住端思崖,荣晏远来此请他辅助自己:“荣家兄弟十人,只余三人。九弟无需操心世事,实是幸运。我初掌别界,还需你多加帮衬。”
“长兄,三军主将副将,皆是经过大战甄选出来,也都是旧部下,自然值得信任。诸位宫主,推举长兄为主君,也是心悦诚服。我才能低微,只可回到无由岸防线,继续为长兄守好无尽海。”戎可怀说道。
荣晏远也不勉强,同意他回到凌毅军中,晋升田青松为威怒军主将。
牧离生则不同意这样安排,调戎可怀到自己手下,对他道:“你,跟着我,不许去别的地方。还有,你和清兰的婚事,尽快定下来。”
无由岸边,无忧山上,戎可怀与牧清兰并肩而立,望着海边夕阳。
“可记得安亭叔父的临终遗言?”
“娘亲说是,将他埋在能看到最美夕阳的地方,就是这里。”
“此话另有深意”
牧清兰看着他,摇摇头。
“夕阳即是‘暮’,最美便是‘最美丽’,能看到意为‘生’。所以,安亭叔父的心中,一直有牧将军。”
“娘亲却未能参透这话。”
“夕阳美时,尽赏就好。”
“何意?”
戎可怀将她揽在怀中,问道:“成亲后,我们搬回崇兰小院,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