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淋漓搓着手心,时不时朝手哈着气,被冻得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土生土长的洛晴不怕冷,可这具身体生长在北国,虽不像东国四季如春,却也没有南国来的冷,寝宫里烧有碳,还不觉得冷,可一旦出来,那叫个冷。
看着宫阙内这些熟悉的景物,那些藏在岁月的帷幔深处的幸福喜悦记忆,最终化成悲伤,再次被掀开,那悲痛的情绪,那憋屈的凌辱,那痛不欲生却无法呼痛的惨状,始终刻进灵魂深处,随着重生而盘旋在寒淋漓的心中,挥散不去。什么叫悲惨,宿命的纠缠,生命到了尽头,却还是让你重生,死不了,活着痛,无法逃脱的悲剧,或许还没有到尽头。快乐过,幸福过,悲伤过,绝望过,余下的就是深入骨髓的悲愤。
“母妃,快点。”一道稚嫩的童声催促着。
“你把小黑让给我,就能快了。”寒淋漓看着坐在小黑身上的笨笨,这也叫陪她出来散步吗?她步行,他坐小黑,她养了小黑近乎十年,还没骑过小黑,大多都是她抱着小黑,或是牵着小黑蹓达,笨笨居然把小黑当成交通工具。
“不要。”笨笨紧张兮兮的趴在小黑背上,抱住小黑的脖子,占有欲十足。
“小气。”寒淋漓再一次怀疑笨笨是不是被抱错了,或是老宫女给她换了,洛晴跟离落也不像是小气巴巴的人,怎么生出来的儿子,就小气的让人心寒。
“汪汪汪。”听到小黑的叫声,笨笨转头,小脸瞬间垮下来。
“笨笨,又忘了宫廷礼仪。”季如荷穿着华丽的宫装,精心施过妆容,发髻挽起,金步摇垂在肩上,闪着金灿灿的光芒,整个人都显得高贵起来。
“母后。”笨笨怯怯地叫了声,环视了下四周,骑着小黑走向寒淋漓,小黑边走,边回头朝季如荷汪汪直叫。
寒淋漓背对着季如荷,双手紧攥成拳,暗牢中的一幕幕再次席卷而来,闭上双眸沉淀着混乱的思绪。风像刀子似的猛刮,寒淋漓感觉脸被风吹得生痛,衣袖被人扯了下,睁开眼睛,见笨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的望着自己。
微微一笑,眼里溢满溺爱,抬手揉搓着小家伙的头顶,“这个女人是你父皇的皇后,却不是你的母后,不许你叫她母后,更不许你尊重她。这个女人从骨子里坏到外表了,为了安全起见,日后碰上她,能绕道就绕道而行。”
她希望笨笨无忧无虑享受他的童年,她跟季如荷、离落之间的恩怨,并不想将小家伙牵扯进来。
“哟,这妃还没立呢!就开始巴结太子殿下了。迷惑了大的,又想唆使小的,你还真是野心勃勃啊!真可惜了,本宫是皇后,母依天下,笨笨是本宫亲生的也好,不是也罢,他都得叫本宫母后,这是后宫自古以来的铁律。而你,就算君上一时鬼迷了心窍,封你为妃,想巴结太子,巩固你在后宫的地位,别痴心妄想。后宫,本宫才是主宰者,除非你能力搬倒本宫,否则,你在后宫永远安宁之日。”季如荷压制住恨意,紧紧的握住手里的东西,把她的容毁了,看她拿什么去迷惑落。
“笨笨,散步的心情被人捣碎了,我们去御书房找你父皇。”跟季如荷,寒淋漓无话可说,说一个字,对自己都是一种残忍。
“贱人,狐狸精。”季如荷身影一闪,抓住寒淋漓的肩,愣住了,扬起来的手僵硬在空中,手中的腐蚀水迟迟未泼向寒淋漓的脸。被寒淋漓这张平庸的脸吓倒了,如果这张脸是倾国倾城,她还能接受,可这容貌,随便在后宫之中,拉个宫女与之相比,都比她漂亮。落到底看上她那里?
“老调重弹。”目光掠过季如荷手中的瓶子,寒淋漓一脸不屑,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还会怕什么?她也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可濮阳寒在乎,为了濮阳寒她也要保住这张脸。微微斜身,在季如荷耳边低声道:“你的手段,事隔四年,虽然心里寒意犹存,却不代表我便会畏惧你,任你鱼肉。”
如果说季如荷被寒淋漓平庸的容颜吓到,那么,寒淋漓刚刚的话足以让她惊慌失措,“你是洛……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洛晴那贱人早就死了,尸体也火化了,这贱人不可能是洛晴。季如荷可没忘记,是她亲手毁了洛晴那贱人的容貌,弄瞎她的眼睛,割了她的舌头,抽了她的手筋脚筋。
“万事亦有可能,季如荷,记住一句老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仇小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寒淋漓手一扬,见远处的那抹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容,伸向季如荷的手改了道,从季如荷左肩滑落。逞一时之快,将自己置于险境,傻瓜才会为之。
寒淋漓身子微微向左移,精确度算准之后,身子向后倒。
“母妃。”笨笨见寒淋漓向地上倒去,想去拉,小手碰到寒淋漓的手,整个小身子从小黑背上直向雪地上栽去,为了接住笨笨,小黑庞大的身躯一个转动,趴在地上,成了笨笨的肉垫。
一抹身影迅速掠过,季如荷的身子被撞倒,寒淋漓却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啊。”凄厉的嘶喊声响起,响彻云霄,带着回音,在天际中传扬开来,“啊,我的脸,我的脸。”
药瓶摔在雪地上,一滴药水滴到季如荷脸上,左边的脸像是被烈火炙烧,像烙铁印在脸上般,捂住脸,在雪地上打着滚,身上的衣衫被雪打湿,身体仿佛被千年寒冰给冻结住了,脸上却是炙热的烫伤,全身止不住的战栗。冰火两重天,销魂蚀骨的传入四肢百骸,牵动五脏六腑,季如荷肝肠寸断的嘶声叫着,“落,我的脸,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