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离落深邃中露出一股死寂的沉痛,撇开目光,垂眸凝望奏折的视线复杂而沉重,而内心深处也积累着沉重到化不开的愁。
“过去,落,扪心自问,有些事真的过去得了吗?”不知道是酒,还是心在做怪,傅凡辰重重的将酒坛掷在案桌上,大力之下酒水洒出,滴落在桌面上,瞬间在明黄色的桌布上晕开。
“你是在指责我吗?”离落微微挑眉,第一次,他在傅凡辰眼中看到责怪的光芒,以前无论自己下什么决定,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是无奈,却没有责怪。
“落,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吗?”傅凡辰问道。
“现在问,不觉得晚吗?”后悔,他有,而且不只一次两次,可上苍不给他后悔的机会,他也没有后路,只能咬着牙前进,“凡辰,我不想跟你闹僵,如果你是想让我看着你喝酒,请继续,如果是为濮阳寒跟我的恩怨,凡辰,你是我的挚友,也是他的师兄,夹在我们之间,我知道你为难,但请你谁也别帮,永远做个旁观者。”
旁观者,多轻松的语气,傅凡辰冷笑出声,谁死谁伤,他都不愿见,拿起酒,狠狠的喝了一口,“落,真没有转机吗?”
“同样的话,你应该也问过他吧?”离落反问道,转机,上哪儿找?晴儿的死,不仅给他们带来悲痛,也在他跟濮阳寒之间划下了一道屏障。
“转机,有,他死,或我死。”想起濮阳寒决绝的话,傅凡辰又灌了自己一口酒,“为了一个女人,曾经的兄弟决裂,值得吗?”
“如果是她,值。”离落不后悔自己做过的那些卑鄙事,洛晴的一颦一笑清晰的记在他脑海里,他原本打算利用完洛晴,带着她到北国向濮阳寒负荆请罪,他跟濮阳寒之间的裂痕就会得到修补,谁知自己却失了心,宁可放弃仇恨,放弃曾经的兄弟情,也只要她。可谁又能料到,上天对他的惩罚是,永远失去她。
“好,既然阻止不了,你们的事我不介入,如你们所愿,好好的当个旁观者,谁伤,我给谁疗伤,谁死,我给谁收尸,两败俱伤,或是全赴黄泉,我就挖个坑,将你们合葬,让你们死了也纠缠在一起。”傅凡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凡辰,我死后,请你将我的骨灰洒向紫荆山。”离落肯求道,对笨笨他不担心,就算他死了,濮阳寒也会将笨笨视如己出。
傅凡辰狠狠的瞪了离落一眼,抱着酒坛,转身朝门外走。
“凡辰,那个孩子真的只有两个多月吗?”
面对离落突如其来的问题,傅凡辰脚下一个踉跄,眼底溢满愧疚,他知道离落口中所指的孩子是谁,他跟洛晴的第一个孩子。事隔多年,再次经人提起,那人还是离落,傅凡辰无地自容。
离落平静的语气,让傅凡辰感觉否认都是个罪过,会遭天打雷霹。
“你怀疑我的医术?”傅凡辰没有回头,纸是包不住火,有些事只要离落静下心来细想,或是去查,所有的事情就会浮出水面。再怎么天衣无缝的说词,终究也只是说词,再怎么绝妙的毁尸灭迹,事情也发生过,不可能水过无痕。离落没去查,事过几年,他以为事情平息了,却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再次被离落掀起,傅凡辰感觉到不安,有种即将要真相大白的感觉,也对,天网恢恢,洛晴死得憋屈,死得凄惨,总有一天会得到昭雪。
离落沉默,傅凡辰想,离落不是怀疑自己的医术,而是怀疑他这个人。
“落,别受任何感情牵制,不管是亲情,还是友情。”丢下含沙射影的一些话,傅凡辰阔步离去。
傅凡辰走后,离落瘫软在龙椅上,闭上双眸,傅凡辰最后说的话还回荡在殿内。
砰,又是一声砸碎东西的清脆声响起。
“再去给本宫叫。”季如荷蜡黄的脸上有着阴霾的肃杀之气。
“是。”宫女怯懦的道,爬起身,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再叫傅师傅他还是拒绝来,头垂得低低,突然撞上一堵肉墙,抬头一看,立刻吓趴下,“君上。”
“下去。”离落朝宫女摆了摆手,宫女毫不敢怠慢,提起裙子,连宫礼都忘了,逃难似的跑走。
闻声,季如荷举起花瓶的手僵硬住,离落冷漠的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室内,踱步向季如荷,从她手中拿下花瓶放回原处。
“落,我……”回神之后,季如荷拂了拂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整了整衣衫,尴尬的看着离落,该死的宫女太监,君上来她这里,居然没一个通报,“落,要来我这里,怎么不叫太监提前告知,我也好准备准备。”
“生气会伤身。”离落不露痕迹的躲开季如荷伸过来抱住他的手,抬手轻拂过她额际上的发丝。
“我……”季如荷身子僵硬,感觉到离落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她肌肤上,心跳加速,落主动来她这里,是不是我……随即一想,他不是要立一个贱女人为妃吗?跑她这儿来是想说服自己跟那个贱女人和平相处吗?不可能,做梦,南国的后宫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她。谁要敢不怕死的来后宫,她会给她们好看。
“女为悦己者容,当年晴儿对我有多深的恨,才不惜自毁容颜,来惩罚我。”离落直视着季如荷,一双深邃宛如寒潭一般,幽深不见底,“怀胎十月,她为何能怀胎十二月,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心里对我的怨气吗?”
暗牢,没有他的允许,无人敢进,除一人外,离开一年,他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愿耽误,直奔暗牢,却是人去牢空,他却忽略了最致命的一点,那个看守暗牢的人,换了。